第九十九幕并肩/你在前方奔跑,身后的人会不
屋内只亮着桌灯,纸页在灯下泛着暖光。
你坐在书桌前,在笔记本里写下刚才伊丽莎白讲述的新情报——阿尔塔纳或许不仅仅是一种星球能源,在宇宙间流传的某些寓言中,还被人们称作“拥有记忆”的神秘存在。
听上去像古老的宗教故事,如果你不曾亲身经历它,恐怕难以相信。
隔着卧室门传来辰马均匀的鼻息声,伊丽莎白也早已在地板上铺开的被褥中睡下,客厅内始终安静着。
但你知道有人没睡。
当你合上笔记本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你没有回头,只是将另一把椅子往后拉开。
桂一言不发在你身旁坐下,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令他的面容视觉上比平时更柔和。
“你想追查到什么程度?”他问。
你没有立刻答话,用左手轻抚着笔记本的封面,一番斟酌后说:“如果还有机会接触龙脉,也许我能看到更多……至少我想弄清楚,龙脉让我看到那些片段,究竟有何用意。”
“可江户的龙脉已经彻底被天导众控制了。”桂伸出右掌盖住你的手,摇了摇头,“先前你与龙脉的两次接触都是因为机缘巧合,而现在想要再碰到那种机会,应是相当难了。”
“嗯,不过——”经他提醒,你突然想起一件尴尬往事,郁闷低下头,“这个国家的龙穴不止有一个。以前我在微笑酒吧打工的时候,有个名叫阿音的陪酒女曾在镇守龙穴的神社里工作,她说家里有一张记录全国龙穴分布的地图……只是我当时搞不清她的话是真是假,最后还不小心搞砸和她的约定惹她生气,没有拿到那地图。”
“如果那地图是真的,我们就可以去到江户以外的龙穴继续寻找线索。”桂一本正经转头望着你,主动提议道,“我可以联络我的全国地下情报网,试试看能否打听到那些龙穴的情报。”
你诧异看向他,想要推辞:“但那情报网是你用来从事攘夷活动的吧?为了我这种小事,随意动用它是否——”
“阿景,我不这么认为。”桂认真看着你的眼睛,平静打断道,“龙脉向来事关重大,从过去到现在,这个国家与天人的一切纷争、所遭受的苦难都是因它而起,并非与攘夷活动毫无关系。如果我们能比天人更了解它,或许就能利用这一点,打破他们的能源垄断,重新夺回主动权,彻底改变国家和星际间的政治局势。”
你发愣看着他目光如炬的模样,竟找不出理由反驳,直到手心传来的热度将心思拉回。
“我之前说过,你有需要我出手帮忙调查的事,就不用顾虑,尽管来拜托我。”他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还是那样能说会道啊,假发。”你笑着垂眼感慨,反握紧那只手,渐渐依偎进他怀里,“那就拜托你了,我也会再想办法找阿音拿到龙穴地图的……如果阿尔塔纳真的有‘记忆’,它所记录的历史,可能正映射着我们的未来也说不定。”
“不是假发,是桂。”这句话随着靠近你额头的一个吻轻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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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刚刚泛白,卧室内仍弥漫着清晨特有的微凉空气。
身侧传来熟睡者缓慢的呼吸声。辰马横躺在被褥中央,手臂自然地搭在你腰间。昨晚他在与桂的猜拳胜出后,便理直气壮地占据了床铺的位置。
你无奈苦笑,轻轻拨开他的手臂,下床后尽量不发出动静地走向洗漱间。
洗漱完毕,换好制服,系上佩刀的腰带,你刚准备出卧室,背后传来一声含糊的呻吟。
“……阿景?”
你回头看去,辰马正半睁着眼坐起身来,一头卷毛乱糟糟地翘着,嘴角还淌着口水。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不是才刚天亮吗……”
“这是遵循我们魔鬼副长的魔鬼作息。”你淡定解释,“今天真选组有晨练和晨会,迟到会被罚跑圈。”
“副长……啊咧?是谁来着?”辰马迷惑嘟囔一声,又往被窝里缩了缩,“那假发和伊丽莎白呢?”
“他们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有事要办。”你提起外套搭在臂上,依旧很有耐心。
他重新躺下,怨念翻了个身:“一个个都跑了,留下我自己……那我想玩找谁去啊,金时吗?”
“银时正在志村道场养伤,而且微笑酒吧今天正常营业。”你笑着提醒,随即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对了,今晚一起到微笑酒吧聚一聚怎么样?你把银时他们都叫过去吧?”
辰马听到后半句瞬间来了精神,迅速翻回身,双眼睁得溜圆:“啊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今晚不见不散啊!”
“不见不散,晚上别迟到。”你点点头,转身推门。
“啊哈哈哈~只要有酒,咱一定第一个到!”背后,他在床上抱着枕头兴奋左翻右滚,活像条刚被钓上岸的鱼。
你告别辰马离开家,步入还未热闹起来的街道,迎着朝阳往真选组屯所的方向走去。
……
当你抵达真选组道场的门前,里面已经传来竹刀碰撞的清脆声响。
早雾尚未散尽,窗缝中透进来的晨曦在地板上投出浅浅的雾影,空气中飘着木材与汗水交织的味道。
你先和室外练习挥羽毛球拍的山崎互道早安,然后走进门。
只见道场正中,一名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男子正挥动竹刀,在一套凛然有力的剑术中热汗淋漓,势头宛如猛虎下山。他振臂一挥,竹刀呼啸斩下,劲风四溢,似乎连屋脊都被震得直颤。
“早啊,枝川!”近藤勋收势朝你咧嘴一笑,热情劲犹如初升的朝阳。
你也对他点头微笑:“早上好,局长,气势一如既往地惊人啊。”
“哈哈哈哈!身为真选组之首,就要做好大家的表率嘛!”近藤叉着腰豪迈大笑,看来今早的精气神也相当好。
冲田总悟正斜靠在角落拭剑,余光瞥见你进来,勾起嘴角笑道:“哟,参谋小姐今天倒是来得挺早。”
“听说十四郎今天特地调早了训练时间?特别是你最近喜欢偷懒,需要加练。”你走到墙边,挑好一把竹剑拎在手中,怀疑睨了他一眼,“这是真的吗?”
“你会信他那套唬人的鬼话?不过是小心眼趁机公报私仇罢了。”冲田眨眨无辜的大眼反问,转而狡黠一笑,凑近你耳边轻声讲起悄悄话,“因为我之前的恶作剧把他折腾得很惨。”
“什么恶作剧?”你眉头一皱,直觉事情似乎不简单,忍不住追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其实是我雇人帮忙演了场绑架戏……”
“喂喂,你们两个!再在那里磨磨蹭蹭,就给我加练一小时!”
话音未落,土方十四郎中气十足的吼声便远远从道场另一头传来。他已经穿好道服站在正中,手持竹刀,冷眼盯着你们俩,像个暴脾气老师催促两个爱拖延上课的捣蛋鬼小学生。
“来了!”你只得暂停八卦扭头回应,一边系好护具,一边缓步走向道场中央。
冲田望着你的背影,不爽“嘁”了一声,迈开脚步跟在你身后。
你刚做完热身想找个人开练,土方和冲田却不约而同地站了出来,在你跟前面对面地互瞪,谁也不肯让谁。
“喂,今天由我来和她练一对一吧。”冲田肩扛竹刀,笑得一脸势在必得。
“你那点水平练不出实战效果,还是我来。”土方厉声怼回去,“而且她还欠我上次的对练一局。”
“水平相仿的交流才更有意义,所以该有自知之明的是土方先生吧?”
“倒是怕你练不过就使阴招,我之前都被你坑过多少次了……”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一回合没意义的嘴仗,你脑中灵感一闪,笑眯眯截住他们当起和事佬:“既然你们俩都想跟我练,那干脆一起上怎么样?我想试试一对二。”
土方眉头微挑,冲田睁大眼朝你望来。
“你说真的?!”×2
“嗯,我看你们这配合也挺默契的嘛。”你抱起双臂左右看看,和两人分别对上视线,颔首答得肯定,“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的,就想试试能不能破你们的围攻。”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土方望着你的脸欲言又止,半晌后无奈妥协,但冷酷的眸中难掩兴味。
冲田则立刻两眼放光,原地蹦跶表现得跃跃欲试:“哎呀哎呀~这可比一对一刺激多了。”
“哈哈哈!这就是现实版的修罗场吗?真有意思啊。”近藤放下竹刀朝你们走来,嘴上不忘调侃。
于是叁人分站叁角,准备展开对练,由近藤做裁判。
——一对二。
这是你主动提出的训练内容。过去你经历的决斗大都是一对一,武装警察的实战却鲜少出现这种状况。因此,提前适应与浪人团体可能发生的一对多战斗,是日常练习中非常有必要的。
冲田第一个动身。他向来擅长出其不意,从侧面斜步逼近,刀风在空中一转,直取你肩侧软肋。你不退反进,脚下轻点,整个人仿佛从他攻势中掠过,绕到他身后,逼得他回身格挡。
与此同时,土方如影随形,一招横扫逼退你与冲田之间的距离,将你重新压入夹击区。
你知道他们两个在配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平常无时不刻都在拌嘴,但战斗中却总是默契十足。
你一边闪避攻击一边稳住身形,专注于寻找他们配合的缝隙。你的剑术风格与他们迥异,不是强硬压制,也不是招招致命,而是以速度、判断与随机应变为本,同时保持好自己的攻防节奏与呼吸。
终于,机会出现了。
两人攻势稍稍重迭的一瞬,你眼神一凛,忽然踏前半步,在冲田刀锋未至时先封住其手腕下方,旋即一个低身侧翻绕过土方的斜斩,在两人未能同步转身之前迅速切入他们的死角,刀尖直指两人背后。
——啪。
竹刀尖轻轻点在冲田背心,土方的竹刀也只来得及横挡,却迟了一瞬。
见胜负已分,你收刀而立,微微喘息。
这时旁观的近藤还愣在原地,眼中写满震撼。
“局长?”你侧目提醒。
“啊……啊!对对!”近藤这才猛然反应,挥手高喊,“对练结束,枝川胜出!完全就是传说中的一刀超人啊!!”
“别乱给她起绰号啊,局长。”这才回过神有了战败的实感,土方顿时耷拉着脑袋泄了气,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吐槽。
“虽然很不甘心,这次确实是我们输了啊。”冲田看向你微笑道,下一秒黑脸冲着土方,“都怪你拖后腿。”
“那是我的台词!!”
其他真选组成员早已在四周围成一圈,纷纷欢呼着祝贺你的获胜。
“哇啊……”人群中,山崎退忍不住鼓掌,“太厉害了,枝川……居然能赢下副长和冲田队长的夹击战……”
他原本在道场外活动,一听到有对练便放下球拍凑过来围观,全程看得目不转睛。
你闻声转头朝他温和一笑:“谢谢。”
没想到会被你特意道谢,山崎顿时脸红到了耳根。
“山崎——!”土方突然爆喝,“你刚才不是说去‘单独特训’了吗?!”
“就、就是在特训啊!特训……观察战斗战术分析!”晨练摸鱼被抓的监察慌张举起警察笔记挡脸,抖抖索索往后退。
“别跑!给我站住——!”
你看着土方追赶山崎满道场跑的混乱画面抽了抽嘴角,默默脱下防具,隐身回房先行休整。
……
竹刀整齐归位,晨练结束后,真选组队员们鱼贯涌入屯所会议室。
你换回制服,跪坐在队列首席,听着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地转动,因练习有些激动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会议开始前,近藤局长先热血发言几句,内容大致围绕“真选组的剑风”和“江户百姓的信赖”云云,自顾自讲得激情澎湃。
当近藤终于心满意足地落座后,会议才算真正开始。
土方叼着烟走上前,向众人抖开手中的情报文件,面色冷峻。
“昨晚,我们接获幕府方面转交的密报。”他扫视一圈,语气严肃,“过激攘夷派‘晓党’近月间在江户活动频繁,已确认的35起幕臣刺杀案背后,都有留下他们的印记。根据目前掌握的消息,他们极有可能在盂兰盆节前后大举行动。”
众人一阵低语,空气霎时凝重。
“盂兰盆节?”冲田歪着头问,仍是一脸轻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不是各路浪人最喜欢趁机作乱的节日?几乎年年祭典都要来点花样,也没见他们能翻出什么大浪。”
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地瞥向你的侧脸。
你当然明白他在影射些什么,但也只能刻意忽略那道尖锐的视线。
“不,这次不一样。”土方将一张江户地图贴上白板,地图上用红笔标记了数个案发地,“目标几乎都是有幕府背景的要员,手法迅速且无声无息。根据昨晚遗留在案发现场的作案工具推测,应当是那个传说中‘人斩’级别的高手的剑。”
你警觉皱眉,目光落在那些红色标记上。
“传说?”你问。
“是的。”土方呼了口烟,眯眼低声说,“这次被确认牵涉其中的,是攘夷战争时代就已名声远扬的‘人斩’之一——田中古兵卫。”
会议室顿时寂静下来,连冲田也难得没插嘴。
“问题是,他不是销声匿迹了十多年吗?”山崎举手提出疑点,“外界早以为他死了,或金盆洗手了。”
“鉴定师的分析结论就是这样,不会有错。”土方弹去烟灰否定道,眼神锋利,“除了武器与记录吻合,受害者的伤口也符合田中过去的作案特征,招招致命,干净利落——据传他使用的剑法是自创古流,不属于任何一派。”
你听到这里,心中某处隐约泛起涟漪。
自创的古流剑术,招式致命又不属任何流派……
你不禁回想起那柄如梦魇般曾在枝川家血泊中挥舞的剑影。
“他的剑具体长什么样?”你抓住重点发问。
土方望着你异常阴沉的神情,也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指不自觉夹紧了烟:“形制是标准打刀,柄首缠的是少见的深紫色丝绢,刃文细密,呈细长波浪状,据说是被命名为——”
“云隐。”
“诶?”冲田挑眉看向你。
你垂下眼帘,声音微哑:“……那把刀,原本属于当年参与‘逸津流’灭门案的其中一人。我在追查那些事的过程中,从一位刀商口中听说过它的名字。”
会议室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突然——
咔哒。
山崎手中的笔滚落榻榻米,在地上打了个转。
“啊,对不起!”他手忙脚乱弯腰捡起。
土方皱眉瞪了他一眼,山崎讪讪坐直,却意外打破了这紧张到极点的气氛。
土方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转向你,语气略缓:“如果真如你所说,云隐曾属于参与那桩案子的成员,那你觉得——田中会不会也是‘逸津流’的人?”
你没有立刻回应,目光沉了几秒,才平静地答道:“在见到他本人之前,我无法确定。那柄剑可能被转手,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模仿者,但……如果亲眼见到他和他的剑法,我一定能分辨得出。”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眸中多了几分深邃的执念。
鬼之副长将烟按进烟缸,郑重宣布:“从现在起,真选组全员提高警戒,尤其是祭典前后,务必严阵以待。我们不仅要保护潜在暗杀目标,也要拼命守住江户治安!”
“是——!”众人齐声应下,刚才一直压抑的气氛终于一振。
“散会!”
你坐在原地,静静听着队员们离开会议室时的脚步声与低语,出神陷入沉思。那些血影与残响仿佛又在耳畔重现,一时令你无从分辨现实与回忆。
直到一只手重重拍上肩膀。
“已经散会了,你还要在这坐多久?”冲田站在你身后,声音透着刻意的冷淡与嘲讽,“心事太多是会长皱纹的,笨蛋。”
“你这兔崽子什么意思?这就开始嫌我又老又笨不中用了?”被他拍得浑身一激灵,意识瞬间回笼,你回过头没好气地反驳,唇角微微上扬。
“枝川,别让那些过去困住了现在。”近藤也凑到你跟前,笑容明媚爽朗,“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会被回忆击倒的人啊!”
“哼。”土方背对你们取下白板上的地图折好,头也没回道,“你这会要是搞不清他的身份,就给我去亲眼确认清楚。无论那家伙是谁,你都不会一个人面对。”
你看向他,刚想说点感激的话,却被他转身一句给堵了回去:“别想逃掉下次对练,我会加倍揍回来的。”
“……谁说要逃了。”你一时语塞,眨了眨眼小声置气,心情却已比刚才好上不少。
山崎则一边整理笔记,一边努力接话:“我会尽快把你提供的线索录入情报库,那个……如果你还有其他记忆细节,也请一定告诉我!”
“我会的,辛苦你了,山崎。”你弯起眼眸向他致谢,重振精神站起身。
昭示着崭新一天的灿烂阳光斜照进来,闪得视野一时有些发晕。
在身后人们的注视下,你走到门前抬手遮了遮眼,深吸一口气,重新步入光中,准备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