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说到底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等等，你刚才说，你是凝凝的男朋友？”
    在内心复盘过自己钻入圈套的全过程之后，姜如雪一阵痛苦，但在拘留所的这段日子里，她其实思考了无数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也梳理出了一些东西。
    没有过于惊讶。
    作为当事人，她回过头来当然能看出种种漏洞，比如秦助理为什么会跟没什么关系的那几位部长突然联系紧密，原材料又怎么会在短时间内稀缺，导致她为了赶项目工期不得不想别的办法。
    只是再想这些，没有用了。
    她人已经进了拘留所，被立案侦查，祈祷平安无事的出去才是正经事。
    反应过来，姜如雪捕捉到了陈源话里的其他信息，有些惊疑的问道。
    “对，没错。”陈源想补充一句，他不仅仅是凝凝的男朋友。
    可见了姜如雪脑子还没处理完所有信息的那副模样。
    他压下了解释的冲动。
    待会再解释也不急，起码沟通要先顺利进行，他这样想。
    姜如雪这会儿再仔仔细细的去打量他的面容。
    很是惊讶他的年轻。
    另一方面，她顿时想到姜凝确实承认在岚京有了心上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小男生了。
    “记得上次我去岚京，你跟我说你是凝凝的邻居，那个是你对吧？”姜如雪抬首，一脸的苍白憔悴。
    “上次没做好心理准备，突然见面，所以扯了个谎。”陈源不好意思道。
    “你是江氏的什么理事……哪个江氏？”整理着他话里巨大的信息量，姜如雪终于捕捉到了重点。
    “公司总部地处京都，深耕资源行业。”他回答。
    “资源行业……江氏？”姜如雪陡然反应过来，极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你爸是江正峰？对，他是江氏的掌舵人……我想起来了！”
    只一瞬。
    姜如雪的唇沿微启，讶异到良久没有闭上，眼眸中流传着震惊的情绪。
    她依稀记得，有次凝凝跟瑶瑶回来过年，三人大吵一架。
    她曾经警告过姜凝，以后要想幸福就老老实实遵从她的安排，最好是找一个合格的世家子弟结婚，不要跟那个岚京的“小土狗”过多牵扯，那是完全忽视掉未来的行为。
    如今。
    这个“小土狗”就坐在她面前。
    姜如雪神色僵硬了好一会儿。
    颇为讽刺的是，比起来她给凝凝介绍的那些世家子弟，这个她瞧不上的小男生背景才是真的权势滔天，根本不能在同一个层级比较考量。
    “江同学……”姜如雪神色尴尬，有些讨好道：“令尊的名字在商界如雷灌耳，属于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没想到你竟然在岚京上大学，并非京都……这还真是少见。”
    她所言不假。
    一般享有部分资源的世家子弟，一定会扎堆在条件丰富且资源更优越的地方，方便建立初始的基本盘，而京都毫无疑问是最顶尖的城市之一。
    岚京虽然也算繁华，但资源差的太远了。
    不过江正峰那样级别的企业家，做出什么决定，别人都会自行脑补，认为一定有远谋远虑。
    姜如雪也没有再问，只当是自己不懂。
    她哪里会知道陈源复杂的家境情况，要知道在初中以前陈源从来都认为自己就是陈爸陈妈的亲儿子，自己出生在淇水县，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男孩。
    他的确被带去过京都，适应不了，又回了淇水县，按正常小孩的人生走，顺利的中考、高考。
    因为这些，江正峰跟陈爸陈妈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最后选择了遵从陈源自己的想法。
    “先不说这个了，”陈源把话题揭过，淡淡道：“我过来见你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凝凝让你来告诉我的吗？”姜如雪好奇问道。
    “不，”陈源顿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来见你的事情，姜凝和姜瑶都不知道，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陈源明显感觉到在提及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姜如雪的态度变化了一些，好像变得……有些过于客气了，跟刚才他进门初见对方时有些不同。
    按他以往从两姐妹及别人口中的了解。
    不禁想到眼前的岳母是比较“势利眼”的那种人。
    当下心中也直观的认知到这点了。
    “江同学请如实说吧。”她似有所思，柔声道。
    分明陈源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对方仍然是选择性的忽略了他姓陈的事实。
    他也没有纠正。
    “其实我是全程目睹了姜家这件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不可否认的是，除去外在因素外，姜夫人你的管理方法和商业思维都存在一定的问题，忘了说，我也有一家投资公司的股份，不算彻底的外行，对你的评价只是个人的一些愚见……那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咱们总要面对，其实在这件事情中，你的两个女儿也受了不少磨难。”
    陈源顿了顿继续说道：“偿还你欠下的债，股东方、员工方、投资方全部加起来，数目很大，粗略计算一下，远远超过了她们俩的能力范围。”
    听闻这些，姜如雪脸颊垂了下来，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这个我是知道的……”她并未辩驳，认命一般点头道。
    “那你知道还不清要坐牢吗？”
    此话一出。
    姜如雪的手顿时纠在了一起，神情复杂，好半晌才沙哑道：“想过这个，但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看来在拘留所的这段日子，她确确实实是受了苦，也反思了不少。
    不然也不会低眉顺目到这种程度。
    “那你有想过，你的两个女儿肯定不想让你坐牢，那她们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平了你的官司？你知不知道你的作为间接的改变了她们的人生？”
    陈源看着她，皱起眉头又讲道：“就在昨天，因为齐英臣那家地产公司不满意姜凝迟迟不将大楼售出给他们的作为，派人酒驾在路上撞了她们的车，现在两个人还在医院里。”
    闻言，姜如雪瞪大了眼睛。
    “怎么能这样！？我的两个女儿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现在我人已经进来了，公司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了，难道还不满意吗？这些人真的一点儿良心都没有吗？”她一下子攥住铁栏杆，眼圈发红，神情无比的慌张。
    颇有些六神无主。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们伤的怎么样？有没有大问题？江同学，我求求你帮帮她们，凝凝是个很好的女孩儿，瑶瑶长这么大，别说是车祸，连医院都没去过几次……江同学你有办法对不对？你父亲是那么厉害的人物……”姜如雪十分迫切的看着他，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你先别紧张，”陈源安抚道：“人没事，只是需要静养一阵子。”
    姜如雪顷刻松了一口气，但手因为过度用力的攥着栏杆，有些发青。
    旋即。
    她似是想到什么又赶紧提醒道：“那可得保护好她们俩，实在不行可以报案给警察，那帮人丧尽天良，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陈源静静的看着她。
    天底下的母亲大多一样，无论怎么说，凝凝和瑶瑶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如果刚才的反应姜如雪都能表演出来，那他真无话可说了。
    至少在陈源看来，她虽然有种种顽劣本性，可只要不到残害自己女儿的程度，那就都好办。
    他可不想救一个处处为难自己的毒妇出来。
    “你可以帮我给她们带句话吗？”姜如雪见他沉默，试探说道：“法不责儿女，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她们两个就赶紧回岚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想办法出国也可以，我最多在监狱里待个八九年，熬一熬……兴许就过去了，表现好还可以争取减刑。”
    “你真这么想的？”陈源反问。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她尴尬道。
    “她们俩没有放弃救你，先前一直在跟齐英臣谈判，为了筹钱，还去了爷爷奶奶家里一趟。”
    “然后呢？”
    面对她的询问，陈源摇了摇头。
    姜如雪表情落寞，大概明白是自己当初做的太绝，如今掉入绝境，没人施以援手也正常。
    这时候，再明白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已是晚了。
    “我帮了她们，这笔大到无法想象的债，单单靠她们两个，没可能还的清，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替她们承担。”陈源忽然讲道。
    看着他平静的神情，姜如雪却有些激动起来。
    “江同学的意思是愿意帮她们？对……如果以你的家世，确实是能承担的起，”但她激动了片刻，脸色忽然僵硬，意识到了什么，“这样大的一笔钱……全都怪我，都是我犯下的错，连累了你们。”
    “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姜夫人，接下来我讲的事情，请你不要打断我，仔细听好……其实我不是姜凝一个人的男朋友，准确来说，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一起谈恋爱已经有一年多了……”
    陈源如实相告，试探了良久后，终于讲出了实情。
    “就是这样，原本在发生这件事之前，我们就以这种状态在岚京生活，如果姜瑶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没有定下婚事，我也不好承担这么大一笔钱。”
    他讲完之后。
    看着姜如雪的神情。
    出乎预料的是，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吃惊，反而眼眸中流转出激动的情绪。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娶我的两个女儿？凝凝和瑶瑶也都知道这件事？”
    “对的。”陈源有些尴尬。
    他没想到姜如雪居然会是这个反应。
    “这是好事啊！！”她赶紧热忱道，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凝凝和瑶瑶本来就是亲生姐妹，一起长大，她们俩能都喜欢上你，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未来也可以生活在一起，互相照料，不用分开！”
    “啊？”陈源没反应过来。
    姜如雪依旧在叨叨，掩饰不住的喜悦。
    事实上。
    对于姜如雪来说，她并不介意什么两个女儿共事一夫这件事，反而考虑的是别的方面。
    她眼中的陈源家境如此优越，又是个负责任愿意照料两姐妹的顶顶好男人，不知道比那些个纨绔的世家子弟好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如果两个女儿都能嫁给他，那真是再好不过的归宿。
    有些上层社会的男人，远比这离谱多了，表面上装的人模狗样，实际上哪个不是家里有一个，外面再养一个？
    对比之下，陈源愿意给凝凝和瑶瑶名分，跟那些禽兽的行为完全是两码事。
    “照这么说，你和凝凝瑶瑶订婚的事情说好了？江先生也知道吗？他有没有同意？真是的偏偏在这个关头我出了这样的事，要不然……”姜如雪头痛不已。
    她近些年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两个女儿成婚。
    眼下有了苗头，自己却成了连累对方的累赘。
    “不不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源解释道：“实际上凝凝不愿意跟瑶瑶一起嫁给我……”
    “为什么！？”姜如雪蹙紧眉头道。
    “她有自己的想法，认为这样不符合她的道德底线，宁愿退出，唉……”
    “什么道德底线？多好的事情怎么要说这些……江同学你不要担心，我可以帮你劝她，你千万别放弃，凝凝这孩子从小就固执，我了解她，一时半会她没想明白，开解开解就好了。”
    “您愿意帮我劝她？”陈源目光惊异，称呼都变成了敬语。
    “当然，”姜如雪攥着冰冷的铁栏杆，目光却十分热情：“你放心，我一定能劝好她，怎么说我也是当妈的，只要你内心坚定一些，强扭的瓜也合适！”
    陈源是真震惊了。
    他来这一趟原本是试探姜如雪出去后会不会妨碍他。
    结果未来岳母非但不是阻力，反倒要奉上最佳助攻，迫切到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光靠说的话，凝凝不会同意，我先前也试过很多次了。”陈源跟着激动了下，之后又有些担心。
    “我有办法。”
    她极其认真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