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鬼子斗毛熊
第633章 鬼子斗毛熊
初夏的外兴安岭以北,其实并不是行军的好时节,但是罗刹人没得选。
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若是再等两个月,等到六月底气温升到十七八度,行军是好行了,但季风的风向也变了。
极寒之地吹来的北风偃旗息鼓,从东南来的信风尾巴则开始扫荡庙街以北。
这时候去攻打,契丹人的大船就可以把兵员和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新湾镇。
到时候,别说六千人,你就是一万二千人也别想打下那个海边的小堡垒。
这也是尼科尔斯基少将‘忍痛’只拿三成的原因,因为罗刹人只有这个窗口期,可以尝试拔掉契丹人在外兴安岭以北建立的这个关键据点。
福康安就在距离罗刹军主力不远的地方,他站在一座隐蔽的山腰,用望远镜看着罗刹人在泥泞中挣扎前进。
虽然有兀的河为他们承担运输功能,可是罗刹人没有抓到福康安等这些部落的壮丁,导致船只和劳力有些不够。
所以只能将火炮、粮食等物资放到船上,士兵和大部分的牲畜则需要背着不算的少个人物品步行。
河边的土地,尤其湿润,在这冻土开化的时节,一脚下去,淤泥就会没过脚面。
这让一路的行军极其吃力、迟缓,从而导致河中运输物资的船队,也只有走走停停,等待大部队跟上。
福康安抬了抬手,他很想下令,让自己部落的勇士冲下去,趁着船只在河湾处等待后面步兵的时候,把船上的少量罗刹兵杀光,再把船只凿沉,粮食烧毁,大炮也扔进河道里。
福康安自信自己可以在罗刹兵主力到达之前干完这些,甚至还能从容撤退,不损失太多人手。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没有击败罗刹主力的能力,甚至都不敢碰面,因为他调动这一千人,只有不到一百杆各种火铳,甲胄也基本没有。
而罗刹人不但装备比他好得多,那些积年马匪、盗贼、杀人犯组成的罗刹兵,也不是好惹的。
“罗刹人慌了,他们在害怕大虞!”福康安恢复理智后,异常冷静的说道。
“他们在东鲜卑荒原真正有能力的将领,是鄂霍茨克的伊万.安德烈维奇.拉姆少将,而这个尼科尔斯基少将完全不能跟拉姆少将相比。
但罗刹人还是连一个月都等不了,宁愿任命一员庸将,也要在四月初(农历)发起进攻。”
“或许他们可以等到明年,甚至后年。”一员旗人小将问道:“如今罗刹人天时地利人和几乎一样都不占,为何还要发起进攻呢?”
“因为他们等不下去了。”福康安声音低沉的解释道:“罗刹人在东鲜卑冰原的策略,就是通过破坏咱们生存所需的主要食物来源,又严格限制粮食贸易。
等咱们饿死的差不多以后,再把这块冰原上本来就不多的,有价值的土地占领。
同时,这片冰原出产的各种皮毛、鹿茸等特产,一直是罗刹人重要的财源,每年与唐山的贸易额足足有八十多万银元之巨。
这八十万银元,就是罗刹人能零星从本土吸引人不断往东的原因,同时罗刹人也需要这些银元从汉人商队那里买到茶酒面粉等物资。”
“我明白了!”小将猛然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汉人来了,他们驾驶着大海船开始在东鲜卑冰原到处建立贸易商栈了,这样一来,就在事实上打破了罗刹人灭绝咱们的策略。
同时,咱们也在大量销售皮毛给汉人,虽然目前量还不大,但要是罗刹人控制不住局面,过几年这笔财源,他们就会丢掉很大一块。”
福康安哈哈一笑,这些年退到外兴安岭以北后,甚至就是在黑龙江的时候,可没少受罗刹人的气。
跟着他的三千多人,汉人手里没死几个,被罗刹人偷袭杀死者起码有五六百。
这在福康安极度讨厌罗刹人,心态开始发生了巨大变化。
笑过之后,福康安拍了拍身边小将的肩膀,指着远处那面巨大的红白蓝三色旗说道:
“罗刹在整个伊尔库茨克总督区的好处,最上层的王公大臣起码占有了一半。
大虞这么做,下面人或许损失不大,但总督和各地军镇的提督肯定是受不了的。
每耽误一天,他们就要损失一大笔钱,所以他们不可能再等几年才发动战争。”
“他们想等也等不了了。”勒保在旁边插了一句话,“这些罗刹人在蒙古人里面放的有眼线。
他们知道东北使司的陈中堂已经把东北理顺,再等下去,恐怕新湾镇的汉人就不是四百,而是四千了。”
听到勒保这么说,福康安突然一副很感慨的表情,半晌后慢悠悠的说道:“这情形,与昔日我大清,何其相似。
若是不主动求战,当今皇帝就可以安稳呆在北河,以华夏大义,挑动天下人心,以南洋之利,引诱中国豪杰。
他又是粤人出身,外祖乃是粤地响当当的大英雄,名正言也顺,因此汉家旗帜一竖,用不了一年,天下汉人就会都知道汉家的朱洪武已经出现,我们就败局已定,只分早晚而已。
所以上上之选,就是集中天下强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是以哪怕三军将士还未从大小金川之战中恢复过来,也只能强行南下。”
勒保听福康安这么说,顿时脑袋上都要冒出冷汗了,“公爷,时也命也,大清没了就没了,咱们这些人总要还生存,以后可不能再说这些了。”
福康安苦涩一笑,看着勒保和后面上百个跟他从北京一路退到外兴安岭以北的旗人,缓缓说道:
“自今日起,天下就再也没有旗人了,咱们缘起汉人衰落,今日汉家强盛,就是咱们旗人消失之时,以后都把自己当汉人吧。
若是皇帝能给汉人身份,就好好活着。
不给也会封点小官,你们就在这冰天雪地做个土司,繁衍生息吧。”
说罢,福康安挥了挥手,让手下这些仅剩的旗人散去,随后转身接过兄长明德递过来的书信。
这是东北总理大臣陈光耀命幕僚写给福康安的,大概说了下东北军的行动计划和安排。
“这又是一道考验啊!”福康安看着明德说道:“看来弟弟我暂时还不能改姓傅了,这金钱鼠尾,也不忙剃吧。”
明德哈哈一笑,“以前汉人抬旗,千难万难,今日外人入汉自然也不可能轻易。
而且咱们旗人比起其他人要好多了,不过是跟老祖宗一样刀口舔血而已。
那些朝鲜人和日本要当汉人,可是要几乎整整一代人为奴为婢,后代才有机会的。”
说完,明德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吸了口气,看着福康安,“你娘和伊氏,都还在北京城等着你呢。”
福康安展颜一笑,“兄长放心吧,只要皇帝看得上我,我自然愿意给皇帝当狗。”
。。。。
西元1789年4月26日,中华大虞光中十四年,原满清乾隆五十四年,农历四月初二。
新湾镇周围的气温仍然在五度左右,一路上又冻又饿的俄军,终于到达了新湾镇以西十五公里处,尼科尔斯基少将立刻下令扎营。
之所以没有直接开到新湾镇城下,除了因为俄军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后勤保障基地以外,还因为俄军经过六天的长途跋涉,又累又饿又冷,大部分人浑身泥淖如同乞丐般。
你这样过去,知道的明白是来进攻新湾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新湾镇要饭呢。
俄军营地中,灰色牲口们大声的抱怨着。
他们虽然很能吃苦,但也不是硬要吃苦的变态,这一路来可把他们折磨惨了,这会纷纷围住各级军官的营帐吵闹。
尼克尔斯基少将也疲惫的很,他的营帐刚刚搭好,从雅库茨克城带来的布里亚特女奴已经把温软的熊皮铺到了临时的床上,炉火也才端进来。
少将痛苦的呻吟一声,他实在不想现在出去安抚那些‘下贱的牲口’,他现在就想的吃上一碗热乎的土豆炖肉,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老爷,那些人还不敢到您的营帐前闹事,说明他们的要求也不高,不如弄点的肉,弄点菜,打发一下,就当是您大发慈悲了。”
好在尼科尔斯基少将的管家,也是他军队的军需官非常了解下面,迅速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少将立刻快速的点了点头,“好的,尼古拉,你下去安排吧,正好有一些马不行了,杀了把肉分下去。”
吵吵闹闹几个小时后,满身泥泞的罗刹士兵终于吃到了一碗用马肉和各种豆子加了一点点盐,炖成一团稀糊糊的炖肉。马肉又腥又骚还有点硬,豆子却被炖的几乎肉眼看不见了,但罗刹士兵们非常高兴,拿着食盘吃的狼吞虎咽。
“快点吃,吃完了还要把营帐搭起来,如果你们不想被冻死,就给我动作快点。”
军官大声喝骂着,嗯,刚才一群罗刹兵忙活了半天,在篝火烤烫的地盘上搭建的营帐,是给军官的。
而现在天色开始昏暗,他们自己的,却还没有开始搭建。
一直累到半夜,这些罗刹兵才勉强用一些破烂布匹和树枝搭好了窝棚。
几十个窝棚围着一堆火,稍微能感觉到一些热气,士兵们互相紧紧挤在一起,主要靠人体的热量渡过寒夜。
“轰!”
就在这时,剧烈爆炸声从河边传来。
由于河边潮湿,俄军扎营的地方是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距离河边并不近。
“快,快起来,第三十七团立刻出动,不能让敌人破坏我们的船只。”军官大声怒吼着拿鞭子挨个窝棚赶人,脸上十分焦急。
因为今天忙着扎营,还没来得及把全部物资转运上岸,大部分都还在河边的船只上,这可千万不能有失。
可怜的灰色牲口们,刚刚睡下不过半个小时,又被逼着起来。
好多人甚至因为太累后猝然醒来,脑子一片混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这次突袭,是福康安建议,松前藩世子钱梁章亲自带队的,吃苦耐劳跟灰色牲口有些的一拼的日本矮子们背着巨大的背包,从新湾镇星夜赶来。
他们的背包中,装满了炸药和手雷,虽连夜行军,但士气高昂。
第一批被军官催促着前来支援的俄军士兵,头晕眼,没反应过来就被炸倒了一大片,溃退了下去。
同时,留守船队的俄军跟松前藩的藩兵也开始了猛烈交火。
漆黑的夜晚,双方都不怎么看得清对面,只能凭借开火的亮光,在昏暗月光的照亮下,凭感觉对射。
激战中,第二批被打发过来的俄军士兵又被打退了下去,但他们也给松前藩的士兵造成了一定伤亡。
但好在此时,去突袭河边船只的藩兵突进到了几艘大船附近,一个腹部中弹的武士嚎叫着提着两桶火油直接扑进了船舱。
随后外面的武士面容扭曲的将火箭射到了船舱中,还顺手把两捆炸弹给扔了过去。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艘至少载重五十吨的俄军大船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第三拨俄军来了,借着大船的燃烧发出的光亮,两边都看清了对方。
“太黑了,不要用子弹,士兵们,冲锋!”一个上尉军官大喊一声,举着指挥刀就冲了上来。
“乌拉,乌拉!”俄军士兵也跟着大声嚎叫,端起刺刀就开始飞奔。
“八嘎!”钱梁章才二十来岁,脑子一热竟然大骂一声,也抽出武士刀,带头冲了下去。
“板载!板载!”武士们一看少主都冲出去了,哪还敢怠慢,都热血上头直接扑了下去。
不得不说,倭人的身材,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相对高大一点的俄军,看着松前藩藩兵举着跟他们人差不多高的武士刀冲过来,并没有多么在意。
因为这些小矮子看起来就很好对付。
但他们很快就吃了大亏,松前藩的藩兵们虽然矮,但是两条腿跟安了电动马达一般,倒腾的飞快。
他们从山坡上冲来,几个翻滚跳跃就近了俄国人的身,锋利的武士刀对着毛腿毛肚子就是一段乱砍。
那个领头的上尉被三个武士围着,刀剑齐下,很快就放倒在了地上。
跟着他最开始冲锋的四十多名俄军,瞬间大部分带伤,只能且战且退。
不过俄军也不是吃素的,火光的映衬下,一个中校来到了战场,他一看前面俄军被粘住了,立刻选择抛下这些倒霉蛋,迅速在第二排建立了阵线。
还好此时钱梁章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知道不能用武士刀去冲刺刀阵,赶紧控制住了松前藩的武士。
俄军中校见状,立刻命令俄军线列步兵上前,快一百杆火铳乱射,顿时打倒了松前藩七八人。
钱梁章气的眼眶发红,咬牙下令后撤,到后面整队排阵。
这下轮到俄军发狂了,他们乌拉乌拉的喊着,再次冲了上来企图肉搏。
哪知钱梁章这里有三十杆陈光耀给的来复枪,装填速度快,射程远又精准,俄军没来得及近身,立刻就被打倒了十几人。
不过俄军人数非常多,松前藩只来了百余人,俄军虽然被打倒十几人,但未伤根本,还能继续冲锋。
松前藩人少,杀伤虽多,却只能利用武器优势且战且退。
双方继续混战了半个小时,俄军倒下了五六十人,损失到他们终于有点绷不住了。
钱梁章也被俄军的狂暴打法,给搞的满头是汗,要是人数均等,他还真想上去大战一场,但是敌人估计有六七百人,他不敢做此想。
于是趁着俄军士气稍竭,钱梁章果断选择撤兵。
俄军也担心物资,没有选择在昏暗的视线下追击。
这一场夜战,松前藩虽然烧毁了两艘俄军船只,打死打伤俄军一百多人。
但也认识到俄军不是一个软柿子,世子钱梁章也知道那会冲上去肉搏有些失策,对俄军战斗力有了新的判断。
而俄军这边,也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心里多了一份阴影,他们从被打死的松前藩武士身上,发现了一定端倪。
新湾镇真的就只是一个贸易站吗?
尼科尔斯基少将这会自然不能还呆在营帐里面了,他披着一件毛皮大衣,用军刀拨弄着一个濒死的武士俘虏。
“问问他,他们是谁,有多少人?”
尼科尔斯基少将身边一个布里亚特蒙古人,立刻开始用结结巴巴的汉语发问。
真是巧了,这不是汉人,而是松前藩武士,而且还是不会说汉语的那种武士。
双方一顿鸡同鸭讲,翻译头上冒出了一层白毛汗,‘他妈的,怎么跟那些山西佬说的汉话不一样呢,一句都听不懂啊!’
这布里亚特傻子还以为是他汉语学的有问题或者学艺不精,但实际上这个濒死武士念叨的是倭话。
但好在他听不懂,其他几个翻译和尼科尔斯基少将这些人也听不懂,于是他把牙一咬。
“将军,他一直在骂人,什么也不肯说。”
好家伙,虽然是乱猜,但竟然猜对了。
尼科尔斯基少将默然无语,他已经开始觉得,新湾镇那些人都是军人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少将阴沉着脸把手一挥。
“杀了他,这些情况不要让士兵过多讨论,以免影响士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