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所谓的京城传说
    建国饭店在90年代初的京城，对此时的京城人来说是个了不得的地儿。
    此时的国内，压根没几家像样的涉外酒店。
    而建国饭店呢？美籍建筑师操刀的设计，园林式小楼透着洋气。
    门厅里甚至还摆着政务院的批文复印件，从里到外都在标榜着它的特殊和高大上。
    这年代能住这儿的，不是老外就是港澳同胞。
    或者国内最早富起来的一小批人。
    服务员的应聘标准，都是要个个会说英语，服务直接对标国际——
    空调、独立卫浴、铺地毯……
    这些后世看着平常的配置，现在全京城甚至全国都没几家能凑齐。
    还只收外汇或者外汇券。
    普通百姓就算有钱也住不进去。
    这些都是妥妥的“特权象征”。
    至于说档次？
    现在在这吃顿烤鸭的价钱，顶得上一位京城普通工人两三个月工资！
    建国饭店此刻的一间包房里。
    魏子俊正对着几位老人家们，激情四溢的叙说着他对电瓶车，对通信工程和电子芯片、半导体的未来规划和看法。
    “……我个人希望鹏城科技，最终能成为完整系统性质的消费电子产品制造企业。不仅产品的结构要完整，垂直的技术结构也要完善。”
    “但是鹏城科技所面对的现状是什么？产品线很单一，旗下还只是bp机系列产品，这些产品由于版权与专利技术问题，甚至无法打入欧美、日韩等海外市场；技术结构单薄，比那些组装性质的企业高明不了多少。”
    “所以我才会谋求在技术上进行升级。”
    “而第一步，我希望可以在芯片设计上迈出一小步。哪怕这一小步的进步，在国际上属于是随时都有可能给淘汰掉的微不足道的进步。”
    魏子俊说到这里，停了停，饮了一口刚才点的阿萨姆红茶。
    这刁毛餐厅现在还只有西餐。
    虽然有茶叶，但不是国产茶。只有披上英国牌子的阿萨姆红茶。
    就是三哥红茶。
    这水准这味道。
    在自己老家，魏子俊觉得连五块钱一斤都不好卖。
    可在京城这里，在建国饭店里面，这么一杯就要五块钱！
    喝着不怎么喜欢的红茶，魏子俊的眼睛瞥过包房窗外，京城秋季晴朗的天空。
    这样的天空，对于九十年代初期之后的京城应该殊为难得吧。
    因为接下来由于植被恶化，特别是蒙古那边的草原退化形成的沙尘暴，就要开始长期困扰这个首善之地了。
    他放下红茶杯，回到刚才的话题上，“甚至我认为，不只是我这家电子公司。这也是我国电子工业眼下最大的共同困境！在消费电子领域，鹏城科技只是后起者，连后起之秀都算不上。在电子工业领域，想要隐瞒什么技术，是很难的，检索一下专利，就知道跟当前的技术水准差距有多大；产品技术想隐瞒更是不可能，买件产品回来拆开看一看，美国人可能三个小时才能明白其中的工作原理，国内技术人员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当然，想要绕开这些专利技术，自己搞创新，那也是极难的。面对消费电子数以十万计、百万计的专利技术，想要绕开找到一条创新的路，通常是会发现无路可走！”
    “鹏城科技，或者说我国的电子工业，特别是消费电子领域的路在哪里？”
    “我认为有两个方向要一起抓。”
    “第一个是直接购买产品技术与产品线，在工业设计上工夫，开发最好的产品。用规模优势来降低成本，从而和外国人打价格战，争夺市场。简而言之，即使是不赚钱，或者是利润微薄，甚至是略微赔钱，也要迎难而上。用规模和订单，来养活我们自己的企业，来让我们自己的工人、工程师有钱可以挣。”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在第一步的基础上，要坚持不懈的进行技术上的开发。哪怕长期亏本也要进行。因为要是不这么做，那我们就会永远都是代工厂。以纺织行业做例子，我们生产十亿只袜子赚到的利润，可能才将将能购买一架最基础款的波音飞机。”
    “在工业领域，永远是技术含量越高的产品，越能赚钱，越能养活产业线和数以万计的工程师，数以百万记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庭！”
    其实站在2025年国人的角度来看。
    魏子俊这番话就是马后炮。
    他就是将80年代开始。
    到2020年的这四十年里。
    国内的电子工业发展经历的困境，和破除困境的办法说出来。
    在2025甚至是2010年之后。
    这些都已经只是各个商学院或者mba学院，分析到国内的手机、无人机之类的电子工业时，绝对会有的课程。
    甚至魏子俊这些话，这些内容。也是他当时在深大，在逸仙大学和港岛中文大学的mba课程上学到的。
    换句话说。
    他讲这些话是站在了时代这个巨人的肩膀上。
    只是拾人牙慧。
    可现在还是1992年。
    别说电子工业了。
    就算是在发展经济的方向上。
    全国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他在这时候，对眼前这帮绝顶聪明的人说出这番话语来。
    效果自然就很不一样。
    甚至可以说让他们很震撼。
    许久，罗实军轻轻的点点头，“不得不说，小同志。你想问题的角度，是我们这些整天就只知道搞些研究的人，所不具备的。”
    说完他忍不住看向其他几人，“发人深省，震耳欲聋啊。”
    杨利铭、夏培书等人跟着一起点头。
    杨利铭声音很轻，老人家略微发黄发浊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对魏子俊的赞赏，“我个人觉得非常好。小魏同志你说的这个，先做出市场来，用市场的力量反过来推动研发和生产，是一个很棒的思路！”
    此时，除了杨利铭和夏培书之外的另外三位院士里。
    魔都交大教授，最近来京城当客座教授的张西张教授也是微笑开口：
    “我也觉得这个年轻人考虑得很有道理！我们搞改革开放嘛，这几年又提市场经济，我看科研方面的开发方向，也要搞市场经济，国外就是这么搞的，人家很成功嘛！”
    魏海佑眼见这几位自己发动人脉，所能找到的和电瓶车、通信工程、芯片、半导体设计有关的学术大牛们。
    现在都对魏子俊赞不绝口。
    老魏头心里一边意外魏子俊这家伙，是怎么想出这么超前，并且看起来可行性很高的想法的。
    一边非常高兴的在边上总结，甚至都用上了长辈为自家小辈说话的语气：
    “所以嘛，我才让大家过来聚一聚。听一听这小子不成熟的想法。没想到大家都有几分认可，看来大家都觉得有搞头。”
    “小魏同志，那你对你这家公司，还有接下来的产学研合作，具体是怎么想的？”其实是搞空气动力学和飞机的罗实军，偏偏是在场众人中地位最高的。
    他开口问出来，其他人也就跟着看着魏子俊。
    “芯片，先做芯片。”
    魏子俊认真的说，“我打算先投五千万，先搞芯片的开发。第一步，先开发可以用来做鹏城科技bp机主板的芯片。”
    bp机这玩意儿面世多年。
    以国内此时的微电子水平，也能搞出来优秀的bp机主板通信芯片。
    甚至都不用太长时间。
    问题是一堆国际大厂设置的专利墙很难绕过去。
    搞出来了也是在侵犯别人的专利。
    而且移动电话已然出现。
    就算是费尽心力，绕过了bp机主板芯片的一系列国际大厂专利墙。
    开发出属于自己的国产bp机相关专利。
    可接下来迎接的却绝不是广阔市场。
    而是以秦王扫六合之势袭来的越来越小，信号越来越好，同时也越来越便宜的手机。
    可不做自己的芯片也不行。
    前几个月，魏子俊就知道摩托罗拉和诺基亚已经是联合起来。
    他们已经准备在国内告鹏城科技。
    现在鹏城科技还打算往全国发展，甚至都准备当今年的央视标王。
    这简直是往他们的枪头上撞。
    所幸现在魏子俊已经织起了一张利益网络，短期内在国内不怕国际大厂来告。
    但不怕告，不代表不怕国际大厂们搞事。
    最简单的，他们可以从源头上堵死鹏城科技。
    比如直接让湾湾不出售主板芯片给鹏城科技。
    说白了湾湾们的主板芯片。
    其实就是在替国际大厂生产正版芯片时。
    额外偷偷生产的水货。
    不良率很高。弄进来后，还是陈汉生搞出来了破解之法才行的。
    只要国际大厂发狠，他们是能从源头上堵住这个缺口。
    让鹏城科技没有主板芯片可以用。
    就像后世国内一些优秀的手机厂家。
    弄出了好卖畅销的优秀产品时。
    棒子的星星星就搞事，故意不卖屏幕给这些国产手机厂家。
    逼得这些优秀国产手机难产，从而提高星星星自己产品的竞争力。
    摩托罗拉、诺基亚也能这么搞。
    退一亿步讲。
    就算大厂的高层们都是脑残，没想到这简单的一招。
    那如果湾湾那边，眼看着鹏城科技起势。
    他们也想分一杯羹，或者坐地起价，那时候鹏城科技怎么办？
    因此bp机的核心主板芯片这块，在明年年初前是必须解决的。
    要不然就别想畅销全国。别想把销量提起来。
    问题又回到了专利上面。
    既然短时间内，没办法绕开大厂的专利。
    那魏子俊又凭什么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可以搞出来自己的bp机主板芯片生产线？
    简单啊，专利既然绕不开……那就不饶了呗。
    技术上直接复刻。
    由于bp机产业的成熟，以及手机对整个市场的侵逼。
    不考虑专利问题，以国内现在的半导体技术水平，直接生产芯片是没什么难度的。
    要是有难度，魏子俊和华强北那些山寨高手们也弄不出自己的bp机。
    国内不这么搞，是能这么搞的人看不到利益，同时怕和外国人打官司。
    一九九二年啊。
    hs正顶。
    蚣蜘们最好的时代。
    舔洋大人都来不及，哪里敢侵犯洋大人的利益呀。
    魏子俊敢，他甚至想对鬼佬们说什么专利费？
    老佛爷当年就已经替劳拎北交过了！
    和大厂们的官司慢慢打呗。
    什么？他这么做是不尊重别人的智力、脑力成果，是侵权是道德败坏。
    别傻了。
    德国工业崛起的时候，可从来都没尊重过英国人的专利权。
    同理，往前倒几十年的美国也没尊重过欧洲的专利法。
    只有霓虹不行。
    它要是敢不尊重它爸爸们的专利，那是会被干出屎来的。
    国内现在还没加入世贸组织，甚至连国际专利合作条约（ptc）也要两年后才能加入。
    这个时间差，只要拖。完全可以拖到鹏城科技自己搞出自己的bp机和相关通信专利来。
    魏子俊就是想靠bp机赚一波快钱。
    打一个时间差，养活鹏城科技和自己还没影的芯片厂最开始这几年。
    当然了，这样无耻略有些败坏道德的商业手段。
    不能对眼前这些大牛们明说。
    起码不能当众对他们这么说。
    可以等到计划开始时。再单独和他们谈。
    相信看在可以为国家提供几千个高薪的工程师岗位。
    几万个甚至十几万同样高薪的工人岗位时。
    他们也会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用魏海佑的话来讲。
    那就是“有时候搞革命工作，手段要灵活一些才行。”
    整场饭局可以说气氛都很融洽。
    魏子俊愿意砸钱进来搞科研，甚至制定好了全套的市场计划，提前找市场。
    老人家们很高兴，都很愿意倾力相助。
    夏老太太直接现场推荐了她的几个得意门生，都是搞芯片设计的大才。
    罗老爷子也直接表示，魏子俊要做电动自行车。
    他老师光是听了就非常高兴。
    他要是回去把魏子俊今天这些话，跟他老师一讲。
    他老师一定会更高兴。
    还说他老师在电磁学、材料学这方面也是“略懂”。
    也许老人家可能愿意亲自指点。
    就算没空亲自指点，老人家估计也会指派人手帮忙。
    罗实军都搬出来了他老师老人家，剩下的几人自然不可能不积极。
    可以说是想不融洽都难。
    稍微有点那么不大融洽的，也就是饭局将近尾声时。
    送罗实军过来的那个寸头小伙，带着魏正雄、魏英华他们回来了。
    说事情暂时解决了。
    但对方背后的人，是京城有名的炮局常客。
    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让魏子俊接下来注意点。
    “这么勇的？当着海子保镖都敢说这种话？”
    饭局结束后，老人家们陆陆续续离场。
    寸头小伙和罗实军也走了。
    就剩下魏海佑和魏子俊他们时。
    魏子俊问魏英华他们具体的详细情况。
    魏正雄就说，来领那些人的混混略嚣张。
    连附近的派出所副所长，都对那人非常客气。
    也就寸头小伙气场太强，直接掏了一个证出来。
    那个人看了才愿意退让的。
    可最后却还是当着寸头小伙的面，对魏正雄、魏英华他们放狠话。
    “你别说，如果是我听说过那个混混。他还可能真这么勇。”
    老京城人魏海佑这时却道，还问魏英华、魏正雄，“放话那人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的，长得还行，头发有一点长？”
    “是的，对对对，魏校长，那人和你说的长得差不多。他还说他叫什么加代。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一听就是外号。”魏英华马上说道。
    “那没错了。就是任佳宗，四九城有名的混混。”魏海佑转过头来对魏子俊说道。
    魏子俊听到加代这个名字。
    不用魏海佑解释，他都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人了。
    啧，所谓的京城社会传奇嘛。
    和重生前的魏子俊在深市混的其实差不多。
    不同的是这家伙出身比魏子俊好很多。
    属于是等级比较低的大院子弟。
    背后还有几个等级比较高的大院子弟当靠山。
    这家伙应该是给这些人当手套。
    加上京城嘛。
    向来很容易出现所谓的各种市井传说。
    以讹传讹，传来传去。
    最后在未来的网络上就成了所谓的“社会仁义大哥”。
    其实类似这人的还挺多。
    不止京城有。
    全国其实到处都有。
    他重生前深市不就出了个他魏子俊吗？
    可以说属于是特殊时代的特殊产品。
    不过在魏子俊看来。
    这就只是一个低级红孩儿们养在外面的狗而已。
    和自己重生前，在深市与那帮顶级潮商们的地位差不多。
    还放狠话……
    这仁义大哥敢来建国饭店找事嘛？
    他要真敢，信不信他背后那些什么勇哥之类的就会马上和他切割。
    对上平民百姓，这人属于惹不起的大佬。
    对上没有真正靠山的小老板等，那这人也是惹不起的存在。
    对上魏子俊，魏子俊还真看不上。
    逼急了魏子俊直接出一千万。
    不，甚至只需要一百万。
    第二天这家伙估计就要死于非命了。
    魏海佑看起来也不是很重视。
    当下魏子俊也就吩咐魏英华他们注意一点。
    此时外面天色也全黑了。
    说真的。
    2025年的京城夜景，在国际上已经可以略排一排。
    可在一九九二年的现在。
    京城和魔都、羊城以及特区一样。
    到了晚上除了个别地方外。
    大部分地区都是黑黝黝一片的。
    此时的全国用电可以说很紧张。
    大城市很多时候电都不够用。
    更不用说这个时候的乡下。
    甚至是好多地方才刚刚通电。
    魏子俊就记得，自己老家也是前年才正式通电的。
    整个九零和二十一世纪初期几年。
    国内农村地区几乎是每个月都要停电好几次。
    还没经历过2008，国家电网还没变身后世那个超级怪物。
    这时候的国内就算是大城市，到了晚上自然也是没什么夜景好看。
    京城也不例外。
    魏海佑告辞，准备回家。
    “老魏头，你家住哪？要不要送你回去。认识这么久，既然我都来京城了，不去你家坐坐好像也不行。”
    “老魏头”三个字一听。
    魏海佑又黑了下脸，这刁毛只对他无礼。
    不过魏校长还是道：“在后海那。你要是不介意，明天去瞧瞧？对了，明天有空吧？”
    “我有空没空，还不是听你老人家的安排？最多是国庆节前，可能要去央台坐一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朱家约好了。你还要去邮电部呢。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明天你就来吧。”
    “地址？”
    “后海鸭儿胡同46号。到了附近找人问问，就说找我家就行。”
    “没问题。老魏头，话说回来你有没有女儿……”
    “滚！别想了，我女儿四十几了。外孙也就比你小几岁！”
    “靠，我又没说什么。”
    “你小子抬一下屁股，我都知道你要屙什么屎！”
    “……”
    魏海佑气极而笑。
    话说回来，如果真还有小一点的女儿，或者外孙女、孙女之类的。
    魏子俊要是不心。
    魏海佑还真不介意让这小子当自己孙女婿。
    可惜他就一儿一女。
    女儿再干十年估计都能退休了。
    儿子小一点也是四十几。
    孙辈……他就一个外孙，一个孙子。
    女娃娃是一个没有。
    挺可惜的。
    不过魏海佑又想到，吴清源就有女儿。
    年龄还和魏子俊差不多。
    老吴那人头脑比自己还灵活，估计也不介意魏子俊心。
    就是……魏海佑无良的笑了起来。
    老吴长得磕碜。
    他女儿自己也见过，长得和老吴太像了。
    就算老吴和他女儿不介意。
    想必魏子俊这刁毛也绝对下不了手。
    这么一想。
    魏海佑顿时心胸开阔。
    头也不回的和魏子俊挥了挥手。
    潇潇洒洒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