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府太蓝合情合理
第229章 府太蓝·合情合理
……要是没醒来就好了。
府太蓝平静得出乎自己意料——不,或许不该说是平静。
他更像一张被反复揉搓迭卷的纸,肌理纤维都碎断了,拼凑不起力气恢复原状,只能在散碎地在病床上铺出一个人形。
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看着医生护士来来往往,检查问询,只觉连张嘴都累。
“记得自己来医院前的事情吗?”
“嗯。”
“感觉如何?能感觉到四肢被按压吗?”
“能。”
“痛感重不重?需要增加止痛——”
“痛,”府太蓝立刻说。“多开一点,我需要。”
等医护人员离开之后,他独自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睛,试图暗示催眠自己大脑,让它重新昏迷过去。只要昏过去,外界就跟他没关系了,他什么也不需要想。
但是很可惜,直到芮米返回病房,他依然清醒着,自己都能感觉到眼皮轻颤——既然装不下去,还是干脆睁开眼吧。
“摩根先生在来的路上了,”芮米看了他一眼。
尽管年纪、场合、情况都不对,府太蓝却还是想起来,当有同学惹上麻烦、被叫去校长室时,其他人脸上也会浮出类似神色。
他现在实在不是一个能应付老板的状态。
“你有体力讲话吗?”
芮米顿了顿,突然摇摇头一笑,涂成深棕色的嘴唇勾起来。“哎,没有力气也得挤出力气,没办法。你有什么需要的?我正打算去买个咖啡。”
这么说来,确实超过48小时没有吃东西了,但府太蓝不觉得饿。
他刚要摇头,“咖啡”却忽然轻轻碰了一下某根神经。
“你为什么不回家?我已经醒了。”
“因为你和凯家之间的摩擦啊,”芮米耸耸肩膀,“为了以防万一,不光是你这里我要一直盯着,你公寓里也一直安排了人手呢。”
她刚才也提过这一点……
府太蓝总觉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一个问题。
但是他此刻疲惫已极,头脑中一片麻木空白,疏忽了就等于不存在了,没力气去想。
他只能抓住刚浮起的主意,说:“谁在守公寓?你让他给我打个视频电话。”
“怎么了?”
“我想看看公寓里的情况。”
芮米没有多问。几分钟以后,府太蓝就已经挂上了视频电话——他让驻守猎人举着手机,在公寓里转了一圈拍给他看;他没有明确要求对方往哪儿走,不过在摄像头一扫一划之间,他已经看清楚了,厨房墙上的小猫挂画消失了。
府汉按照他的吩咐,拿走了小猫挂画。
府太蓝忽然之间,想把当晚一切细节都打听清楚。就像十二岁那年一样;那时他把家里翻得底朝天,寻找蛛丝马迹,想要分析出爸爸去了什么地方,打算走多久。
“我是21号几点被送进医院的?”
芮米想了想。“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不会超过十点半。”
从时间上看,府汉动作很快;他一返回公寓,立刻就叫了救护车,才能及时把府太蓝送进医院。
“府汉叫人时,给谁打的电话?”
芮米挠挠头。“是我,”她说。
“他说什么了?”
“他那时口气很匆忙,说你在家里被人重伤了,他已经叫了救护车。他说自己也受了腿伤,正在失血,要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他嘱咐我马上去医院,还要叫人过去看守公寓,说这是你在昏迷之前的最后吩咐。”
府太蓝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还吩咐过这件事——但是仔细一想,先叫府汉把小猫挂画拿走,再让人看守实际上已经没有看守价值的公寓,这确实是他的风格。
据说救护车比家派猎人早一步赶到;府汉应该是把小猫挂画带在身上,一起来医院了。
“你来医院之后,府汉与你都说了什么?”
芮米耸耸肩膀。“我来医院之后,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们任何一人。当时你在手术中,府汉先生也在处理伤势。”
伤势处理结束后,府汉让她在手术室外继续等府太蓝,说自己想抽烟,不顾护士反对,拄着拐杖出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
他消失时,时钟刚刚转过十二点,日期才跳成22号。
府太蓝闭上眼睛。
他头脑中一片昏蒙疲惫,转不动,却又无法干脆利落地失去意识。
问了也没有意义;当年他翻出一堆小票,名片,上网记录之类的东西,还不也只能坐在家里茫然地等。
府太蓝拿出手机,将那一条自己被除名的通知定定看了有将近十分钟。
……就这样?
简直是把人当小丑一样耍。
给你一个希望和目标,又劈手从你手里夺走,告诉你你从来就配不上它,它被拿走,都是你自己不好。
仅仅是因为府汉带走了钥匙——
府太蓝紧紧闭上眼睛,掐断了思绪。但更多的念头,又像野草一样钻出来。
在他仍昏迷着的22号凌晨,柴司又获得了一件目标伪像,他却什么也没做就被除了名——
“主管?”
芮米轻声叫了他一句,府太蓝睁开眼睛。
“摩根先生来了。”
他假装没有听见从门外走进来的脚步声。
在芮米说“我出去买咖啡,你们聊”的时候,府太蓝只定定看着天板,换了几次呼吸,给自己一点时间——直到有人在身边坐下来,他才终于慢慢转过了头。
卡特·摩根抓住他的目光,在寂静里,冲他露齿一笑。
府太蓝的五脏突然一紧。
卡特·摩根不喜欢晒古铜色,皮肤粉白泛红,看着总像是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又无所事事地在下午喝了几杯鸡尾酒。
虽然他五官端正,身材也保持得适中,外表上其实找不出相似之处,却总叫府太蓝想起一头亲切和蔼、保养得宜的猪。
府太蓝没有见过真猪;他对于猪的最深印象,来自于学校书单上,乔治·奥威尔那一本《动物农场》。
此刻卡特笑容和善,眼睛幽亮。
“太蓝,”
他亲切地说,“听医生说,你身体稳定下来了?”
“我还是很虚弱。”府太蓝说。
卡特·摩根点点头,听见了,却并没有表示他会尽快离开,让府太蓝好好休息。
客气话说过,他就再没绕圈子。
“你是圈子里有名的天才猎人……狩猎伪像是一门生意,我以为你应该懂。”
卡特·摩根细细地看了一眼生命体征检测器。
“名称里虽带‘家派’二字,但我们本质上是一个现代化的、追求利益和效率的商业组织。与其他猎人家派搞什么帮派战争……可不是董事会决定雇佣你的初衷啊。
“虽然战争是最赚钱的生意,但这种帮派战争,却只会给我们带来利益磨损。”卡特笑了一声,仿佛他自觉说了一个很幽默的笑话。
帮派战争?
府太蓝好像快要抓住什么念头了,但是在止痛药昏沉的作用下,他大脑似乎正在拒绝转动。
“说说吧,”卡特叹了一口气,好像在宽容一个少年人的任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出于什么原因,搞到这一步?”
“只是一场误会,”府太蓝下意识地说了谎。
谎言是世上少有的,完全可受他掌控的安身之地。
“误会?”
“对。说起来,得归结于我进巢穴的一次行程了。他以为我拿走了一个凯家正——”
这句话没说完,府太蓝忽然停了下来。
凯家?
他转过头,看着卡特·摩根那一双幽幽发亮的眼睛。
后者脸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纹路,仿佛都因为多年环境浸淫,可以轻易凝固在一种亲切和善,实际却面无表情的表情上。
府太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你们怎么……你们怎么知道是凯家与我产生了摩擦?”
摩根家猎人赶到时,柴司早就不在公寓里了。
根据刚才芮米的叙述,不论是在电话里,还是到医院后,府汉都没有告诉过她,重伤府太蓝的人是柴司。
更何况,他还是了解府汉的。
府汉不傻,尤其是在涉及利益时。
他肯定能想到,柴司与府太蓝以性命相争的伪像,一定价值极高——而且八成就是他手上的小猫挂画。
泄露出“柴司”这个信息,就不免要谈及二人性命相争的原因;谈及原因,那可能就会有眼尖的猎人开始留意到,府汉进医院时身上还藏着一个装饰挂画。
卡特清了一下嗓子,微微一笑。
“你不知道,21号晚上,你公寓里的枪声、争斗,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有路人录下了柴司掉落窗外的视频,又上传了……正是因为看见视频,我们才意识到,原来当晚与你起冲突的人是凯家柴司。”
原来如此。
那一晚,窗外路上确实聚集了不少人……要不是他们报警,柴司还不会正好跌在缓冲垫上。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但府太蓝是一个猎人。
一个优秀猎人,永远会再往下深挖一步;直至收获完全令其满意的猎物,才会收手。
“那个视频在哪里?我想看看。”
卡特顿了顿,面孔和笑容忽然一起垂落下去;他伸手抚了一下裤子上不存在的灰。
最近我又昼夜颠倒了,就突然一下睡不着了,无论怎么使劲都不行。
昨天那章我修改了一个小bug,府汉送府太蓝进医院不是“昨天”,是21号。
说起来,从17号麦明河进巢穴开始到现在,伪像世界一共过去了六天!人间一月,伪像一天!
但转念一想,也不奇怪吧,主要是视角多。世界上80亿人,如果把同一天的每个人都写一遍,写十辈子也写不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