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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麦明河最后几秒

      第247章 麦明河·最后几秒
    哪怕是麦明河,血液里也有动物性。
    她恍惚间想起在黑心脏餐厅时,自己一把抓过椅子,将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褐木色的影子;她被肌肉迸发的怒意驱使,被洪流似的暴力承载,把椅子在人头上化作纷溅碎片。
    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已一脚踹开了玻璃门,在老妇人张开双手、即将露出它的嘴之时,枪口贴着它额头,泄出一圈明亮白火。
    老妇人的头再次被掀翻过去,双手晃荡在空气里,仿佛是想要重新抓住平衡。
    不等它站稳脚跟、重新抬起头,麦明河横扫一脚,将它踢倒在地上。
    肾上腺素融化了一切思绪、焦虑、恐惧,把多余的东西都冲干净了,她只剩下最纯粹的、最动物的本能——为了生存战斗。
    “快去!”她吼了一声。
    余光边角,李斯旦慌慌张张地从门内半爬半跑地滚出来,居然仍抱着物资袋,匆匆朝十字路口方向逃去,在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咕唧响声,如同雨天里踩着浸透了水的鞋。
    麦明河知道自己不能看老妇人的嘴。
    出于一点点仁慈的奇迹,她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见过老妇人的下半张脸;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此刻还活着——即使是脖子被攥成了一根吸管,也不如直接看见老妇人全脸更危险。
    老妇人的脑袋被半压在它自己的肩膀下,此刻只能看见一只耳朵,和一边侧脸。
    它的脸正刮着马路地面,迅速往外抽;麦明河忙扭过头,目光只盯着远去的李斯旦背影,同时将手里的“旧港地图”胡乱压向了老妇人的脸。
    隔着一张抽缩挣扎的地图,她的手指忽然往下一陷,就像是跌落了悬崖;她赶紧抬起手,抓起地图,将它狠狠塞进了老妇人鼻子以下那一片她没有看见、也怀疑什么都不存在的黑暗里。
    “旧港地图”发不出人声,也无法嚎叫;但那一瞬间,麦明河好像听见了纸张肌理被扯碎时,放大了十几倍的尖锐裂响。
    居民吃居民,彼此都很痛苦吧?
    老妇人的脸里,沉重地响起一阵宿醉头痛之感——没错,响起的不是声音,却是一阵酗酒宿醉、几欲开裂的真实头痛,猛然一锤锤进了麦明河的脑子里。
    她不敢再多逗留,忍着痛,跌跌撞撞地跑向十字路口的方向。
    张贴工不知道哪儿去了,但恐怕很快就会拿到第二张规则介绍;到时它就不会再回到这儿来了——至少,不会回到麦明河眼前,让她再有一次机会毁掉规则。
    留给他们的逃命时间,不到一分钟。
    “放出来了吗?”
    当麦明河冲到编号01“游客信息中心”大门口时,她也知道自己吼出了一句废话——门口依然只有李斯旦;他勉强能看出形状的手指,甚至没有贴上门口的剧团海报。
    ……刚才不是都嘱咐好了吗?
    剧团海报上,艾梅粒仍挤在铁栏杆后,往外伸出一只握着手机的手。
    但是手机上的信息内容变了。
    对,你想的没错,我的脸被切下来,关在海报里了
    自从我们来到这条街道上,我就中招了,脸一直被关着
    只要在键盘上点击release
    我的脸就会回到我的头上
    快,要来不及了
    “陷阱,陷阱,”李斯旦的声音,与他的身体一起波荡颤抖着。“这不是本人,这一看就是陷阱……我很清楚,出来的不会是艾梅粒。”
    一边说,他一边往前爬。
    “我、我不会放海报上的东西出来的,那已经不是艾梅粒了,我经验丰富,我知道……她已经没救了,不怪我……”
    麦明河迅速朝马路对面投去一眼。
    艾梅粒仍旧原样蹲在人行道上,一只手臂伸进缝隙里,只用一个后脑勺对着她;与刚才不同的是,如今那一个确实属于艾梅粒的背影,此时正在颤抖。
    遥遥地,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唾沫一样细碎洒溅在空气里:“为什么我被卡住了?为什么我动不了?我的脸呢?不是说要救我吗?你去哪里了?”
    身后马路上,老妇人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四肢仿佛还没有协同好应该转向哪个方向;一只手反向托着从后背垂下的头颅,一只脚指向两点钟方向,一只脚脚后跟朝前。
    从它的嘴里,“旧港地图”扎出一半,在空气里发颤。
    麦明河重新回过头——她错了,她连一分钟时间都没有。
    在老妇人摇摇晃晃地追上来之前——她还有多久?十秒?五秒?——麦明河必须下一个决定,要不要把海报上的艾梅粒放出来。
    换言之,海报上的,究竟是不是艾梅粒?
    “自从我们来到这条街道上,我就中招了,脸一直被关着”?
    明明不是这样吧?
    麦明河记得自己在看见艾梅粒求助海报之后,又回头一次,走到马路对面去了。当时艾梅粒发现了她,还与她说了话,给她看了手机里的录像。
    那时,这条路上同时存在两张艾梅粒的脸。
    一张好好地长在她的头上,另一张被印在海报后的铁栏杆里。
    怎么会这样?
    当时哪一张脸是艾梅粒自己的?
    麦明河又回过头——短短几秒,老妇人的四肢已经协调好了,每一个手脚都冲向了正确的方向——冲着麦明河的方向。
    即使想再补几枪,把它恢复原状的时间拖后一点,也办不到了;早在刚才,麦明河就又一次打空了艾梅粒手枪里的子弹。
    她回过头,发现海报中的手机屏幕上,文字又变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再不把我放出来,你我都要死在这儿了
    快,在键盘上点击release
    要来不及了,救救我
    确实,再犹豫就要来不及了。老妇人尽管头颅依然往后折着,但它身残志坚,已经往前迈出了一只脚。
    麦明河撕开目光,逼自己重新盯着海报。
    ……巢穴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坚持着常理与逻辑。哪怕它的常理与逻辑,像是一根放在水碗里的筷子,看起来已经被扭曲弯折了。
    按照常理来说,长在艾梅粒头上的脸,自然就应该是她自己的脸,对吧?
    那么根据这一逻辑,当时出现在海报上的脸,自然就不是艾梅粒的脸了。
    那么此时此刻,真正艾梅粒的脸去了哪里?
    麦明河望着手机屏幕,看着信息文字又一次变化了——但仍然是一些求救、劝说、提醒她点击键盘的话。
    不远处十字路口上,李斯旦扭过身子,往她这儿看了一眼。
    “快走啊!”
    他的声气越来越稳定了,似乎在重新渐渐接近人类。“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一直留在这儿提醒你的,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放海报上的——”
    他最后一个字,随着麦明河按上海报手机,变成了一声惊呼。
    李斯旦转头就逃。
    麦明河的余光,也看不太清楚他的背影了,因为冷汗正刺痛着她的眼睛。她拼命逼自己,不要转头去看正一步一步、摇摇晃晃接近她的老妇人,手指按在海报手机屏幕左上角的蓝色箭头上。
    她决定赌一赌。
    ……巢穴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是很讲理的。
    如果在一张印刷出来的手机键盘图像上,点击release几个字母,就能与手机产生互动……那么,点击其他的地方可以吗?
    事实证明,巢穴果然讲理——尽管是扭曲的理。
    分明是海报上印刷出来的手机屏幕,却随着麦明河手指一点,退出了信息界面,变成了一排来自许多不同联络人的信息列表。
    麦明河万分庆幸,自己这一次进巢穴之前,学会了操作智能手机。
    她又点了一次箭头,退回了手机app界面;她飞快地打开了相册。
    要说具体为什么她会想到打开相册,却也没有什么符合逻辑的理由——她最后一次看见艾梅粒正常面孔的时候,艾梅粒正准备再录一段录像。
    海报印刷的手机相册里最新一个图标,点开后,是一段时长只有三四秒的视频。
    老妇人的影子,笼住了麦明河右手边几步远的路。
    手机屏幕上先是一黑,随即出现了艾梅粒;镜头摇摇晃晃之中,她似乎愣了一愣,将手机拿近了,靠近自己的脸。
    随即,从印刷出来的手机里,传出了她的声音——“……嗯?怎么开成前置摄像头了?”
    她突然一抬脸,将脸贴上了摄像头,有一瞬间,将整个屏幕都糊成了一片肉色。
    当艾梅粒拿开手机,肉色褪去、镜头一换,重新被切成马路路面之前的一瞬间,麦明河看见了。
    拿开手机后的艾梅粒,已经没有了脸。
    她的头像一块肉果冻,被切去了三分之一,留下一块光滑平面。
    ……就好像刚才往摄像头上那一贴,让她的脸掉进了手机里,被困在录像中了一样,但艾梅粒自己却丝毫没有觉察。
    但这个逻辑真能说得通吗?
    解救她的办法,真是这个吗?
    麦明河的手指浮在那一个小小垃圾桶的图标上,犹豫了一瞬间。
    如果删除掉这个视频,导致艾梅粒再也出不来——
    老妇人的脸贴上了麦明河。
    想不到吧!大年初一我更新了!这说明新的一年里,我都要……做个……码字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