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60章
“惩戒凶手!!”
“给我们华人一个交代!”
“拒绝亲日!”
“给我们一个交代!”
在曼谷的街头,大群大群的潮州华人发起了游行示威,堵塞了交通,甚至是包围相关官邸。
好歹是没人敢拿枪出来搞武装游行,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自从槟城崛起之后,华人的持枪率一直都是一路攀高。
说这些华人游行的后面没有槟城的人在操纵和引导,只怕是没人能信的。
政府的各个部门对此全都如临大敌,些许警察在执法时甚至遭遇了华人的强横冲阵。
这些警察是不敢开枪的,谁都知道,开枪这个事儿就大了,槟城那边的压力,英国方面的压力,甚至曼谷内部的压力都会同时爆炸。
这些华人是有枪的,大家现在还只是将事情局限于你不开枪,我也不开枪的和平抗议上。
一旦警局开枪,这些华人就一定也会回家去取枪,鬼知道槟城那边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谁敢承担这样的责任?
这些华人之所以上街,除了是要为蚁光炎之死出气之外,也是为了督促政府答应槟城的条件,对日断交。
对日断交本来就是他们这些华人的利益诉求么。
因为这个时空有了郑毅的缘故,这些个在暹罗的华人处境自然和历史上有着很大的区别。
历史上,华人自32年君主立宪之后便一直受排挤,直到部分华人抱上了军方高层的大腿,给军方的实权领导们做白手套帮他们敛财,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生态位。
即,跟军方有关系的华人,以一种类似于包衣奴的身份越过越好,而普通的,跟军方没关系的华人越过越差,甚至还要替那些军方有关系的华人承受怒火。
这一方历史却不同,暹罗的主要产品就是稻米,但也有部分的纺织业,槟城在崛起之后一直都是暹罗稻米的大买家,尤其是建立食品工业之后,更是提出了高价购买暹罗稻米的想法。
若非是暹罗政府不希望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为了维持对日友好关系,强行留出了一部分稻米卖给日本,他们的暹罗稻米都能被槟城给包圆了。
槟城崛起之后,原本在暹罗做矿工、种植园苦工的华人早就已经大量的转移去了槟城,暹罗的华人群体数量大幅度下降,
那些在暹罗有产业的英国资本家和华人大亨,也都不得不大量使用泰族劳工。
甚至很多的矿主,种植园主等老板,也都卖了产业搬到槟城去了。
依然还留在暹罗的,要么,是在此地真有牵绊,比如已经成家立业,有一定资产人脉,或者可能老婆就是泰族人走不开的,要么是三代,四代移民,已经完全不会说华语了的。
当然,还有许多是加入槟城籍贯之后,又回到暹罗的。
他们大多都是做生意,收大米的,尤其是这两年,暹罗的大粮商已经从日本人都变成华人了。
甚至暹罗原本的那些大的日侨粮商也都在往槟城跑,有些暹罗日侨,其实也已经是槟城籍了。
全都是林绍良安排的,这货在得知了暹罗强制要求对日出口稻米之后,直接把大量的日本侨民派过来买米,但反正装了船之后都往槟城运。
当然,还有部分食品加工的工业,也都是他们华人在做,比如稻米检索,分类,初加工等。
纺织战争打响之后,在曼谷甚至还开了好几家华人的纺织厂。
依然和历史上一样给军方高层当奴才的华人当然也有,但却只是少数。
甚至这些奴才,白手套,可能大部分也都已经入了槟城籍,暹罗军方的这些高层之中,也都有不少跟暹罗是有直接联系的。
因为槟城现在是全世界的避税、洗钱、跨境中转中心啊!
槟城的华侨银行,槟城银行,甚至现在都开始抢原本历史上瑞士银行的活儿了,连犹太人都有不少去槟城银行存钱的。
这些军方高层,通过白手套贪污来的钱,也可以存进槟城的银行里么。
华人处境本身得到了改善,却是也比历史上更加的有钱,有能力,甚至还大量持枪。
本身华、泰两族的民族矛盾其实也是比历史上更加缓和许多的。
一是华人更少了,地位更高了,普通人接触不到,或是接触得少了,矛盾自然小了。
二是华人的经济基础变了,历史上华人大量从事种植园农业和采矿业,放贷,以及替军方高层当白手套,帮军方领导们敛财。
自然有一种,你们这些外人来抢我们的钱的感觉,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难免会觉得华人这么有钱,这些钱本来应该是他们的。
可现在华人的钱却主要是外来的,是来自于槟城的,并不直接从事种植业,顶多是搞搞工业,钱是外面来的,自然这矛盾就小了许多。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华人手里是真有枪。
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真敢跟你突突突,突突之后找人安排跑路回槟城也就是了。
所以轻易的,一般人也不敢惹华人,无形之中,使得暹罗华人有了一种类似于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的待遇。
至少地位上不比日侨差了。
也正是因此,暹罗的潮州帮现在胆子很大,已经开始以一种类似于内部示威的方式在游行抗议了,32年以前的激进反日主张自然也被重新提及。
毕竟原本历史上潮州帮烧毁和打砸日货之后,并没有日货的替代品能够取代日货市场地位,稻米不卖给日本人之后附近也没有一个足够大的市场能吞下这些稻米。
这个时空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华人可以理直气壮的表达对日本的抗议,而暹罗的工业化进程,其实也完全可以通过槟城的产业转移来实现。
历史上的暹罗之所以亲日,其客观原因,就是因为日本是他大米的最大客户,暹罗要发展工业也要先从纺织业开始,
需要跟日本购买电力设备和纺织设备,以及他的军队需要购买日本武器,仿制日本武器和聘请日本教官么。
他走上工业化所需要购买的那个纺织设备:丰田纺织啊!
正因如此,郑毅在开会时其实强调的,暹罗绝不可能答应他们对日断交,必然会跟着日本一条道走到黑的这个判断,其实是错的。
是他这个穿越者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对自己的蝴蝶翅膀煽动效应预料不足了。
所以当郑毅提出,要暹罗对日断交才肯原谅暹罗政府的时候,其政府内部,其实是有着大量倾向于认同的声音的。
虽然这个国家的对日买办依旧很多,但随着日本经济上越来越穷,军事上却越来越强,这些日本买办能从日本手上直接获得的收益都在减少,反而是威胁在与日俱增。
说真的,一个富有且强大的邻居并不会特别的让人感到恐惧,因为你很清楚他看不上你手里的仨瓜俩枣。
但一个贫穷,还贼强,甚至都快要饿死,但手里却拿着枪的邻居,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会感到恐惧的吧?
那些买办现在大部分也都更乐意跟着槟城的日侨混了。
“披总,外边的抗议和游行越来越凶,连我们的警员也不敢再镇压了,会被扔石块的,除非,您同意调集军队,开枪镇压,否则……”
话都没说完,就被另一名官员打断道:“不能镇压啊,披总,万万不可开枪啊,枪一响,咱们和槟城的关系便再也无法挽回,而且这些华人一定会大规模的逃离暹罗,极大的影响暹罗经济啊。”
“是啊披总,如今政府的财政赤字严重,若是再爆发内乱,对国民经济和政府行政来说无疑都将是雪上加霜,华人若是大规模的逃离,国家的财政一定会更加的举步维艰,还请您务必三思啊!”
如果郑毅此时能看到暹罗政府内部的这些争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整个政府从上至下,大半的文官,竟都是支持与日本断交,以加深和槟城的交往的。
而这,竟还是在他们完全不知道郑毅其实已经对他们虎视眈眈,想要他们的克拉地峡的基础上的。
当然,文官么,其实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暹罗政府的本质其实是个军政府。
军方将领出身的披耶帕凤完全可以不听文官的逼逼赖赖,而且一直以来,他都是暹罗国内最铁杆的亲日派。
自从发动了军事政变上台之后,他便全面加深了与日本方面的合作,不但大量购买日本武器,还将军队中的中低层军官纷纷派遣去日本的军事学校进行学习,更甚至于还大规模的引进日本军事顾问。
暹罗的经济虽然和历史上不同,可以与日本完全脱节,但军事上却依然是全面日化的。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知道披耶帕凤在想什么,到底是开枪镇压华人,还是要驱逐日使,与日本进行断交,似乎,至少是看上去,好像完全都是可以依他一言而决的。
好一会儿,披耶帕凤将政府内部各部门的人员意见都收集完了,却是也始终没有表态,只是宣布了散会,自己回家思考去了。
当天晚上六点左右,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披耶帕凤在家中叫来了自己的得意弟子,担任国防部长和陆军副总司令的銮披汶·颂堪。
“老师,您叫我。”
銮披汶对披耶帕凤的态度十分恭敬,即使是私下会面,依然是双手合十行礼。
即使今时今日,他这个军方第二号人物,在整个暹罗都已经举足轻重,但来披耶帕凤家做客时,依然坚持要行弟子之礼。
“坐,陪我吃个饭。”
“是。”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你我师徒,吃得最后一餐饭了。”
“嗯?”
刚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銮披汶不由得一愣。
“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决定,明天,下令军队进城,对华人示威游行团体进行开枪了。”
“啊这……这么突然么,那老师,您需要我做什么么?还是说,要我亲自执行?”
“不,我需要你……恢复中国名姓,反对我。”
“啊?”
銮披汶闻言都懵了。
“我,恢复中文名字?老师,您,您这是?”
“哎~,我这个总理,干不长了,暹罗以后的命运,终究是要交到你的手里的。”
“老师,为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披耶帕凤却道:“国家局势至此,你也看到了,你说,如果你现在就坐上了我的位置,你要怎么做?是开枪镇压华人,还是断绝对日交往?”
“这……哎~,对日交往不能断。”
“为何?”
“因为我们若是断绝对日交往,驱逐日使,日本人一定就会进攻暹罗,我们……打不过他们。”
披耶帕凤闻言,却是老怀大慰,竟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真不愧是我最看好的弟子,你有如此眼光,我将暹罗交给你,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说着,披耶帕凤给自己倒了一杯日式清酒,美美地喝下,露出了十分欢喜的神色。
自顾自地道:“槟城郑先生的‘日本威胁论’,你看过么?”
“看过的。”
“你认为他说得对不对。”
“这……不敢说对,但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据我所知,日本现在虽然军事实力强大,却始终无法结束战争,中国的蒋,不是曾经的太后,他很强硬。”
“而军事实力强大的代价,便是其国内经济的持续衰退,目前,其纺织业已经被槟城全面碾压,就连咱们暹罗,现在用的也都是槟城布,而不用日本布了。”
“我听从日本回来的军官说,就连日本的纺织企业,也已经开始大量的进口槟城布料,加工成衣去卖了,
这样下去,日本除非认输投降,否则,一定会发动新的战争,以挽救其国内经济。”
“只是郑先生认为,日本会在狗急跳墙之后抢夺英美荷法的殖民地,统治整个东南亚,这一点,我还是怀疑的,我很了解日本的那些军人,他们虽然疯,但好像也不至于这样。”说着,銮披汶苦笑着道:“整个东南亚,除了咱们暹罗,全都是英国,法国,荷兰的殖民地,就我们,又弱,又盛产稻米,又不似中国一般地大物博,也没有一个可以拖住日军的西部山区。
日本如此的急需转移矛盾,开辟新战场,我是认可的,但……怎么看,都应该先转到咱们暹罗来啊。”
披耶帕凤问:“那要怎么办呢?”
銮披汶:“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像您一样,在军事上全面亲日,即使槟城给出的收粮价格更高,我们也还是要留出一大半的稻米,坚定不移的卖给日本人。”
“如果是我上台执政,我会比您做得更加激进。”
“哦?还能怎么激进呢?”
“我会宣扬大泰族主义思想,我想,将国家改名为泰国,对外宣称,所有的泰族人,都应该由我们泰国进行解放,
包括越南泰族、柬埔寨泰族、老挝佬族、缅甸掸族、中国傣族、印度阿萨姆族。”
“这些人,统统都是我们的同胞,也都统统应该归我们泰国管理,最终在中南半岛上,建立一个人口超过3000万人的,大泰国!”
披耶帕凤:“这口号,岂不是痴人说梦?”
銮披汶:“当然是痴人说梦,而且这样一来,我们就将周边的所有势力,英法荷全都得罪了,
不过我这话,本来也不是说给英法荷,甚至不是说给其他国家的同族,乃至本国国民听的,我是说给日本人听的。”
“只有如此,我们对日本人来说才有用,因为对日本来说,他需要利用我们的大泰族思想,利用我们暹罗,不,是泰国,利用我们泰国去不断挑衅法国和英国的怒火,试探英法的实力和态度。”
“况且我们整个暹罗的军事训练,军事装备,军事结构都是全面日化的,我们对日本完全无法构成任何的军事威胁,
他们要稻米,我们放着槟城的高价收粮不屑一顾,也依然坚持要把大米卖给他们。”
“如此,日本方面才会认为,留着泰国,比灭亡泰国对他们来说更有用。”
说着,銮披汶不无绝望地叹息了一口气,道:“我们暹罗是小国,北边,是法国,南边,是英国,
现在东边,又出来个日本,为了生存,我们只有跪着,卖屁股,而且一个屁股,还要货卖三家,抵抗?抵抗是没有活路的。”
披耶帕凤闻言,却是连连点头,对銮披汶赞赏不已。
道:“后继有人啊,你能有如此眼光,看得如此之远,我就可以放心下野了。”
“都是老师教导得好,老师,您才是咱们暹罗的领路人啊。”
披耶帕凤摇头道:“我已经不行了,几年前,我就是因为判断出东南亚这边一定会打大仗,这才悍然发动了军事政变,夺取了国家权柄。”
“暹罗不能再交给那些文官来管了,他们只知道发展,只知道和平,殊不知,这世界不是你想和平就能和平,你想发展就能发展的,
有恶邻如日本,又夹在了英法之间,若是没有一定的军事能力,必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可是不能交给文官,难道还能交给那些贵族,皇室么?那是在开时代的倒车啊,况且你我手上都沾满了皇室和贵族的鲜血,真让那些保皇派上来,那才是真的要将暹罗推入无底深渊呢。”
“文官靠不住,保皇派更靠不住,那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是我自己,亲自上了。”
“我自上台以来,一直都在强军,强军,强军,同时全面倒向日本,要知道投降,也是需要一定的实力的,为此,我不惜倒行逆施,独裁专断。”
“我杀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为了扩军,为了亲日,我将国家财政弄得一团糟,赤字严重到,如今政府的行政都快要几乎失能,实不相瞒,下个月,政府公务人员的工资,我都发不出来了。”
“早在我发动兵变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也许会不得好死,但是为了国家,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义无反顾。”
銮披汶闻言感慨:“世人只知老师独裁,走所谓的倒车路,可是他们又如何知道,老师您为了国家的鞠躬尽瘁呢?他们又哪里知道,老师您的两袖清风,一心家国呢?”
“这些气节,那些泰族的蛮夷是不会懂的,唯有老师,与我这种华人,才能明白,什么叫躬身入局,什么叫作铁肩担道义啊。”
披耶帕凤闻言,却是也只有苦笑。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这个大搞民族主义,泰族主义的军政府首脑,其实是个华人,他只是换上了一个泰族名字罢了。
甚至他精心挑选的学生,继承者,銮披汶也是一个华人。
披耶帕凤又喝了一杯日本清酒,道:“整个东南亚,除了咱们暹罗以外,都已尽为列强所吞并,吾等,也唯有勉力图存罢了。”
“只是如今,槟城异军突起,这局势,我看是越来越复杂了,郑先生的日本威胁论,我看过了,郑先生远见卓识,着实是咱们东南亚的第一流的战略家。”
“我可以肯定,日本一定是会在东南亚与英法荷起冲突的,但这个冲突到底有多大,那就不好说了,全面战争之说,虽然或许过于夸张,但恐怕也不是郑先生的臆想之言。”
“咱们暹罗若是过于亲日,恐怕难免因此得咎,况且那些文官说得也不错,如今暹罗之经济,离不开槟城,也离不开华人,
政府的财政赤字已经很严重了,再与华人决裂,至少未来几年之内,怕是连锅都揭不开。”
“所以我决定,让国家,分裂,我和你,有一个能得到好的结果就行,剩下的那个,为了暹罗,身,败,名,裂。”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銮披汶哪里还能不懂他的意思,甚至仔细地想一想,他也不得不承认,披耶帕凤所言的解决方案,确实是对暹罗最有利的。
銮披汶:“我应该怎么做。”
披耶帕凤:“接下来,我会更加的倒行逆施,开枪镇压潮州人的罢工,邀请日本舰队和海军陆战队进驻暹罗,以及,宣扬你刚刚说的大泰族民族主义。”
“曼谷的华人,还是有钱的,我会带兵挑那些最有钱的抓起来,抢一遍,以缓解国家日益严峻的财政危机,既然决定翻脸,索性,不妨做得更绝一些。”
“至于你,在我做下这般的倒行逆施之事后,要公然宣布与我断绝关系,起兵反我,同时恢复你的汉人名姓,我没记错的话,你本姓吴吧。”
銮披汶:“是我父亲姓吴,不过我没起过汉人名姓,到我这……呵呵,我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恢复华人的身份呢。”
说着,銮披汶也是略带几分讥讽之色地摇了摇头,饮酒,吃菜。
却是不经意间的,一滴滚烫的热泪从眼角滴落,落到了菜里。
确实,这顿饭应该就是他和老师的最后一顿饭了吧。
銮披汶很清楚,所谓的两个人注定只能活一个,那么大概率,活着的那个会是自己。
毕竟说白了,日本要是能赢,老师这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暹罗这种小国又不比中华大邦,能活着就行了,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不重要,老师也将成为暹罗的英雄。
可问题是日本能赢么?
他连中国都打不赢,因为赢不了中国,所以来攻打东南亚,能赢?
事实上别看他们师徒俩都是军人,但他们其实看的比谁都明白,军国主义的这一套是一定会把国家带上死路的。
不夸张的说,其实军政府只要不是过于贪婪,综合来看的话,大多数的军政府的政治和战略水平都是更优于文官政府的,尤其是当国家和世界局势动荡的时候。
大概率,以后是由他来带领暹罗,而老师,身败名裂。
若是当真如他所说,老师会开枪镇压潮州帮罢工,抢劫,勒索潮州富商,主动引日本的驻军和舰队进驻。
那么一旦将来日本战败,退出暹罗,即使他再如何敬爱他的老师,也一定,也只能将他处死,还要在他的尸体上踩上一百脚,
为这个一生清廉,为国为民的旧日恩师,打成泰奸走狗,混账王八蛋,独裁暴君,挫骨扬灰,在史书上留下一段师徒相残的精彩大戏。
可这,却也是在未来的这场风暴之中,唯一的,能让暹罗安生,图存的方法。
“我就叫吴爱华吧,反正都是摇尾乞怜,莫不如摇得再彻底一点。”
披耶帕凤笑道:“吴爱华,哈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啊,来,吴爱华,阿华,为了这个名字,干,满饮此杯!”
说罢,两人干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那老师,兵变之后,我又该如何去做呢?咱们……打么?”
披耶帕凤点头:“还是要打的,兵变之后,你先是率领部分卫队冲击我的官邸,简单打两下就撤,意思要做到,而后你带着你的亲信,带两三个师走,我会跟他们说好的。”
“老师以为,我该去哪呢?”
“克拉地峡,北大年府,那里距离曼谷不远,又有地利优势。”
“北大年府……马来人的地盘啊。”
“不错,就是马来人的地盘,我既然要推行大泰族主义,当然不会只针对华人,马来人当然也在其列。”
“你要反我,总不能单纯的站在华人的立场上,反之,你要大力宣扬民族融合的观念,老挝族、华族、马来族、高族、苗族、瑶族、桂族、汶族、克伦族、掸族、塞芒族、沙盖族。”
“诸族与泰族既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同为暹罗子民,应当平等互爱,互利互惠,我搞大泰族主义,你就要搞大暹罗主义,切记,切记。”
“到了北大年后,迅速夺取当地政权,带领当地的马来族兄弟,依托山川险要,建设榴弹炮等火力与我进行对峙,同时,要向槟城求援。”
銮披汶,不,现在要叫吴爱华了,闻言皱眉道:“克拉地峡的地形易守难攻,老师,你真的会带兵来打我么?
那地方,我若是真守,您就算拿下来也一定会损失惨重,这……做戏而已,若是牺牲太多的袍泽……”
披耶帕凤:“怎么可能真打哦,意思意思也就得了,稍微打一下,我就撤,借口打不下来,我会极力邀请日本的军队,替我来打这一仗的。”
“到时候,你就向槟城求援,让他们派兵来帮你,咱们暹罗人啊,能躲得时候尽量躲,把战场让出来,让给中国人和日本人打就是了。”
“中国人要是赢了,你就领着他们杀向曼谷,砍了我的项上人头,为蚁光炎报仇,给槟城一个交代。”
“日本人要是赢了,你就跟着他们一块退往槟城,以观后效。”
说着,披耶帕凤见吴爱华的神色十分的凝重,却是反而主动地打趣道:“干嘛表情那么沉重,想开点,若是有一天日本人马踏槟城,我也会将你的头颅砍下来的。”
“你我都是军人,虽说祖宗是中国人,但咱们从小既在暹罗长大,如今又深处高位,自当凡事以暹罗的国家利益为先,忠于暹罗。”
“林则徐那诗是怎么说得来着?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吴爱华先生,此诗,愿你我共勉。”
………………
两天后,披耶帕凤下达了镇压潮州帮的命令,在暹罗出动两万军警,并抓捕潮汕帮成员七千五百余人,甚至为此还特意建了一座监狱。
巧取豪夺其财富。
不到一个星期的功夫,日本的海军便进驻了曼谷,披耶帕凤甚至还郑重地聘请了一位来自日本的国务资政,几乎成为了暹罗的事实宰相,凡事都对其言听计从。
短短几天之后,暹罗国内就颁布了稻米约束法案,规定暹罗境内所有的农民,地主,粮商,都不得卖粮食给华人或是槟城日侨,只能由政府官方收购,然后低价卖给日本人。
日本政府还为此给暹罗批复了一笔据说是价值一千万美金的贷款,专门用于购买日本生产的武器军火。
当然,暹罗也没有外汇,到时候还款的时候肯定会用稻米折算。
再之后不到一周,披耶帕凤便倒行逆施的宣布了大泰族主义的思想,改国家名称为泰国,对除了泰族人以外的其他种族开始了无差别歧视,并因此与法国交恶,甚至不惜在边境爆发剧烈冲突。
又是一周之后,国防部长銮披汶因不满披耶帕凤的大泰族主义政策发动兵变。
可惜,功败垂成,最终只带着六个步兵营和一个火炮营逃离曼谷,在北大年府占山为王,宣布不承认披耶帕凤的统治,另组政府,仍以暹罗为名。
小小的一个暹罗,竟是同时出现了一个泰国,和一个新暹罗两个政府,而且竟然是南北同时用兵,一边向南平叛,一边却朝北部与法国势力交界处部署重兵。
大泰族主义么,法属东印度的土地上一大堆泰族,类泰族族群,披耶帕凤几乎是毫不掩饰他的信泰国对其的领土和人口要求,为此不惜全面引入日本军队为自己撑腰。
一场暹罗内战,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开始了。
北大年和暹罗南三府更是直接易帜表示支持新暹罗政府,竟是几乎有能与泰国政府分庭抗礼之势。
再之后,这求援信就给送郑毅那去了。
(泰国地图,有朋友说要看图,圈起来的部分就是主角要的地方,那上面下来就是马来西亚的吉打州和玻璃州,一小长条还都是山,是从陆地进攻马来亚的必经之地,只限于陆军攻防的话易守难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