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见到张士元本尊了
    张士元静静地在一楼的主卧里躺着。
    他的头颅深陷在崭新的枕头里，灰白发丝稀疏地粘在额头上。眼皮半垂着，露出浑浊的虹膜，像蒙着雾的玻璃弹珠。
    鼻耳管从鼻孔延伸出来，在下颌处用医用胶带固定成别扭的角度，胶布边缘微微翘起。
    房间里并没有像其他患有植物人的病人一样充斥着消毒水和粪便、流食的味道。
    甚至尿液袋的颜色都是纯净的透明，没有任何沉淀物，显然是刚换的。
    可能是因为经常系统性规范清洁，以及开窗通风的缘故，房间里的空气很清新。
    苏澄观察到，张士元的双腿肌肉已经萎缩成枯枝状，膝盖骨突兀地支棱着，脚掌向外侧翻折。
    小雨示意：“你们能帮我搭把手么？帮病人翻个身。”
    苏澄和秦奋迅速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帮忙。
    小雨还提醒：“请不要拖拽哈，用力抬起来。”
    掀开被褥时，浸润着汗碱，蒸腾出咸腥的潮气。
    张士元后腰皮肤呈现出不均匀的灰白色，几处暗红压疮渗着组织液。
    褥疮。
    也叫压疮。
    准确来讲就是压迫性溃疡。
    由于长期处于同一个姿势，导致人体的皮肤与外界较硬的物质发生相互作用的力，而产生缺血性坏死的一种疾病。
    所以每一两个小时就要更换一次体位，移动时用软垫托起身体，避免拖拽与床单摩擦。
    即便床上使用了气垫进行减压，但长期卧床的情况下压疮是不可避免的。
    一个人可能有点困难，但三个人很容易的就帮张士元完成了翻身动作。
    “小雨，他是什么时候出的事情呀？”
    “嗯？你们不知道吗？”
    苏澄是想对照，所以随便扯了一句谎：“我只知道个大概，不知道具体。”
    小雨回答：“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也是刚过来做护工。”
    这句话立马就引起了苏澄的警觉。
    “你才刚来吗？”
    “对呀，才刚来两天。”
    苏澄若有所思。
    “那你知道他的治疗了多少钱吗？”
    “这个我就更不清楚了，应该要不少钱吧。”
    小雨觉得苏澄有点奇怪，怎么一直问这问那的，她也不好一直透露雇主家的隐私，于是便找借口暂时离开。
    “你们先坐吧，我要先去厨房准备饭了。”
    小雨用手机定了一个90分钟的闹钟，等闹钟响了以后她就又要进行一次翻身了。
    苏澄给秦奋传递了一个眼神。
    这是两人工作时候产生的默契，意在拖延。
    当苏澄使出这个眼神的时候，秦奋就明白了他现在应该做什么。
    秦奋点点头，然后一边喊一边朝着房间外走去：“小雨，我来帮你吧。”
    有了秦奋的拖延。
    苏澄这才放心大胆的关上门，认认真真地近距离观察起了张士元。
    张士元的手脚指甲都很干净，没有泥垢，也没有嵌入手指。
    这些细节都能说明，张士元即便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都能受到精心的照料，根本不存在差三四十万手术费的事情。
    而且从张士元的肌肉萎缩和手脚关节僵硬程度，以及身上的压疮来判断，压根不是近期才成为的植物人。
    张士元卧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苏澄保守估计三五年起步。
    苏澄回头听了一下外面的状况，秦奋稳定拖延。
    同时还观察一眼房间里并没有配备摄像头。
    他这才放下心，上手更进一步的观察。
    苏澄先是用手捏开下颌的骨骼，迫使张士元张开口腔。
    鼻饲管反流的营养液在食管里发酵，张口的一瞬间就立即溢出酸馊味，混着喉头淤积的痰痂腥气。
    苏澄急忙掩住口鼻，差点没把他恶心吐。
    即便有那么多的证据，但苏澄还是要最后确定一下，张士元到底是不是真的植物人。
    被老爹摆弄了一世，苏澄对一切表面上的证据都持有怀疑态度。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儿。
    “兄弟，先对不住了。”
    “你要是疼你就说一声哈，我明天就带你去找嫩模。”
    无论苏澄怎么摆弄，张士元愣是一声不吭。
    最后苏澄确信。
    这哥们确实是卧床多年的植物人。
    老东西的谎言确实很完美，因为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只是选择性的隐瞒了一部分。
    有张士元这个人吗？
    有。
    张士元是张景柏的儿子吗？
    是。
    张士元真的住icu了吗？
    真的。
    苏澄这一趟十渠城，成功的找到了一些漏洞。
    还是沿用刚刚的问题。
    张士元是因为车祸才住icu成为植物人的吗？
    不是。
    张士元家里真的很缺钱甚至缺钱到需要他们帮衬了吗？
    不是。
    张士元是近期才住icu成为植物人的吗？
    不是。
    最后还可以延伸出一个问题。
    张士元真的和他是出五福的亲戚吗？
    苏澄觉得不一定，不好说。
    他猜测大概率两家甚至都没什么血缘关系，什么亲戚都是编出来的。
    “澄哥，你拿着打火机吗？”
    苏澄听见外面秦奋给他发的信号，立马松开了手，把床褥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没多久。
    小雨就端着准备好的流食走了进来。
    植物人是不可以吃正常食物的，只能是流质或者半流质且无需咀嚼吞咽的食物，还得用鼻胃管直接打进去。
    小雨刚要喂张士元进食，苏澄就看到窗外有两辆车开进了院子。
    我草？
    来人了？
    苏澄有点慌慌张张：“是主人家来了么？”
    小雨端着碗往窗外看了一眼，她不是很熟悉这个车型和车牌号，跟之前的车都不一样。
    秦奋不知内情地来了一句：“挺好，省的我们打电话了。”
    苏澄一直观察着窗外。
    车上下来大概七八号人，其中就包括跟苏澄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景柏。
    苏澄已经做好了面对张景柏的准备。
    哪知道。
    张景柏比苏澄还要慌张，一进门就直奔主卧，找到了苏澄和秦奋。
    小雨刚想起身介绍，立马就被张景柏严厉的打断。
    张景柏脸色异常沉闷，用诘问的口气说道：“你来干什么？”
    秦奋：？？？
    我们好心好意大老远过来看望你们，怎么就这种态度啊！
    就连小雨也有点慌。
    虽说过来做事两天，但她印象中的张景柏是慈眉善目的和蔼形象，她从来没想过张景柏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这么重的话。
    再说了。
    苏澄不是张景柏的亲戚吗？
    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呀？
    苏澄从脸上佯装出笑容，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张景柏冷着脸怼了回去：“大爷，我……”
    “谁让你们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