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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京郊福华寺。
    因为刚下了两天的大雨,此刻山林里都是薄雾,这里是佛门净地,如今又有太后在此斋戒祝祷,因此比往日还要寂静。
    此刻却有宫廷内官举着信穿过一个又一个庭院,嘴里高喊:“房州大捷,房州大捷!”
    孙宫正正在陪太后念经,隔着几道院门隐约听见内官的呼喊声,立即从地上起身。
    太后也听见了,她此刻一身缁衣,发髻上除了一根木簪子再没有一点修饰,面容憔悴瘦削,眼睛却亮了。
    孙宫正立即拉开木门,就见院门口的女官接了信件快步呈了上来。
    孙宫正接过了,激动地递给了太后。
    太后跪得久了,这一起身,便又跌坐在蒲团上。
    “太后……”
    “你帮我看看,快。”太后催促道。
    孙宫正立即取出信件看了一眼,欣喜地说:“桓王来信,陛下收回了房州,如今大军也到了,随陛下直往原州去了!”
    她眼中含泪,看着太后,太后坐在蒲团上,手里的佛珠垂在地上:“好……好。”
    孙宫正道:“娘娘诚心感动神佛了。”
    太后又跪好了,对着佛像叩拜。孙宫正也跟着拜了几下,便见福华寺的住持等人到了。
    这大周平日里或许有人在佛门有人在俗世,男女老少贵族平民也各有所愿,但相信这几日所有人的心都是齐的,那便是为远在前线的皇帝和将士们祈祷。
    如今天从人愿,终于打了第一个胜仗,也当举国同庆!
    “陛下神武!!我大周军士神武!”
    “我早说什么来着,黄天意再给我狂!”
    “从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
    “当今陛下不败战绩继续!”
    “之前谁说黄天意没有败仗来着。不败神话这回破了吧!”
    此刻何彦双手被枷锁套着,正乘坐囚车游街,有人竟然还专门跑到他跟前来嘲笑道:“你们皇帝败了,被我大周皇帝打败了!”
    何彦:“……”
    他不信!
    不可能!
    他从他家陛下起兵就跟着他了,一路见证他势如破竹战无不胜,正是这股气势,叫他们大梁的将士所向披靡,因为他们都相信他们有神明护佑,只会赢,不会输!
    难道他们的神明不眷顾他们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呆呆地坐在囚车上,看到沿街的人兴奋得连他这个敌方间谍都不在意了,都在那欢呼雀跃。
    这一切肯定都是侥幸罢了!
    黄天意是天命所归之人,岂是一个杀父弑兄的疯癫帝王可以比的!
    他几个月前第一次来建台城的时候,这些人说起苻煌来,可不是这样的。
    才打了一场仗,就要把他当神了么?
    登高必跌重!
    他乘坐囚车,又累又渴又饿又痛,昏沉沉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后面浑浑噩噩,都不知道到了哪里,忽然又被周围的欢呼声惊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自己也不知道在哪个城里,满城都在欢呼万岁,他昏沉沉听见有人喊:“陛下又打了胜仗,原州大捷啦!”
    建台城皇宫之中,城门口的金甲卫们闻讯都激动的不行:“骑马,骑马去报!”
    金甲卫纵马,驰骋过朱红宫墙,日头照着朱甍碧瓦,哒哒的马蹄声老远就惊动了青元宫门口的内官和宫内的几位官员,一群人从宫门口跑出来,远远地看着那传信官从马上一跃而下,跪倒在门前,双手呈上最新战报:“原州大捷!”
    “好好好!”一群人欢呼起来,立即有内官接了战报,在一群人的欢呼声中往里跑,里头一拨一拨消息早传到春朝堂里了,苻晔赤着脚从里头跑出来,蔷薇花开到荼蘼,垂花门下花瓣都落了一地。他赤脚踩在上面,一把抓过战报,看了一眼,回头说:“谢相,捷报!”
    谢相也很激动,躬身道:“恭贺王爷,恭贺陛下!”
    苻晔激动的无以复加,回到殿里,盘腿而坐,秦内监高兴地拿着巾帕为他擦着脚,边凑过来说:“王爷别一个人看,给我们也念念。”
    苻晔便朗声为他们念了起来。
    这奏报写的很详尽,是章珪手书,言辞亢奋,声情并茂。原州被大梁占据多日,可没那么好打,这一仗打了两天,打得极其艰难,苻煌还中了一箭。
    读到此处,苻晔停顿了一下,笑中带泪,继续为大家念,秦内监紧张地握紧了手中巾帕,只呆呆地听着。
    苻煌受了伤,自己拔断了箭,草草包扎了一下便继续率众进攻,随行将士都极受鼓舞,死伤不顾。
    这一仗打出血性来了,房州的百姓为了支援大周军队,房子都拆了,跳入河中为军队抬起浮木桥,原州的百姓中也出了数位勇士,与我军里外配合,拿下了攻城战。陛下神勇,负伤之下也接连射杀了敌方两员大将!最后黄天意被迫弃城而逃。
    如果说房州之战是稳住了军心,给了将士们信心,那原州这一仗直接把士气打出来了!
    打仗就是这样的,士气很重要,两军对垒,士气此消彼长,大梁军队的不败神话一旦被打破,从前他们军中士气有多高涨,此刻只怕跌得有多狠,他们心中神迹破了。
    如果说第一场苻煌必须要赢,压力最大,那如今压力就都给到黄天意这边了。
    大梁退守陬州,再输,真就只能滚回老家了。
    此次大捷,京中比上一次更加热闹,上至皇室宗亲下至贩夫走卒都欣喜振奋,京中舞狮舞龙相庆,苻晔更带头义捐,为失去家园的房原两州的百姓筹集善款,一时从者如云。
    韦斯墨站在人群之中,远远看着被人群簇拥的苻晔。他形容清减许多,身板看起来更为挺拔,虽然依旧清瘦,但却几乎看不到他初次见时的羸弱
    之态了。
    他想来年春猎,殿下大概可以纵马和陛下同行了。
    他挤在人群之中,将身上的钱袋全部都投进了竹筐里头,又将自己身上的玉佩解了,最后索性将自己的腰带也解了,丢进去。旁边人看了轰然大笑,他红着脸就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韦斯墨,腰带都解了么?”
    他惊喜地回过头去,见桓王站在台上,正笑盈盈地看他。
    真是艳光流丽,叫人目眩神迷。
    他一时窘迫又激动,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红着脸“嗯”了一声,又想王爷居然记得他名字,真是叫他振奋。
    远处忽然有赫赫仪仗队伍驶来,他随桓王一同往前方看去,只看见太后乘坐凤辇缓缓而来,数十位金甲卫开道,仪态高雅的女官随后,太后凤钗华服坐在凤辇上。
    苻晔赶紧从台上下来,拜迎太后。
    众人见太后来,也纷纷跪地叩拜。
    太后下了凤辇,道:“哀家听闻桓王在京中义捐,哀家身为后宫之首,理应也尽一份心意。”
    说着便将头上珠钗并手镯等物全部取下,她身后的孙宫正等诸多女官,也都纷纷效仿。
    这些宫廷女官高洁典雅,贵不可言,素来以仪态端美闻名,如今齐齐为前线军士卸钗取环,此等情形,看在诸多百姓眼中,是何等振奋人心的场面,这份义举,更是比“王爷在京中募捐”更能传扬四海,于国于己都是大利。
    苻晔心下敬服不已,更是感激万分。
    果不其然,随即大周各州都开始为前线筹措钱粮。如此众志成城,齐心协力,苻晔一边读各州的奏报一边垂泪,想着此战必胜了。
    两日之后,苻晔收到了暌违已久的苻煌的手书。
    他拿到手里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屏退了众人才看,刚取开,看到开头【吾妻】二字,就泪如泉涌。
    【吾妻:
    夫此番出征,幸不辱命,已连复房原两州。左肩偶中流矢,幸未伤及筋骨,望卿勿以为念。归期有期,甚念卿。原州荷花百里,甚美,特寄卿一枝。又闻陬州所产玉簪精巧雅致,待下次得胜,定当为卿求得寄回。
    当下国事纷繁,千头万绪,知卿日思夜念,万望保重自身,俟江山复平,必策马星驰,与卿团圆。
    夫煌手书。】
    他擦干眼泪,立即叫双福给他准备了笔墨,提笔写道:
    【吾夫:
    捷报已至,如今京中臣民无不额手称庆,满城颂德之声,我在宫中也引以为荣。京中一切都好,唯担心你的身体,万不可大意,日思夜想,盼与你团聚。如今国内齐心共愿,必能所向披靡,扫尽敌寇,我在京中待你凯旋。
    吾爱,亲你千遍万遍。】
    他写到此处,只感觉思念情、潮顿起,捧起洒金纸,吻在上面,倒像是在亲苻煌本人。
    这些时日他忧惧难安,又或者忙于国事,又或者欣喜于大捷喜报,此刻终于有爱、欲蓬勃而出,一时间真是想苻煌想的厉害。想他的手指,他的唇,甚至想他身上的苦药气。他这些时日禁,欲良久,此刻竟然情,思翻涌起来。
    他紧绷了许久的弦也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到了夜间,更是辗转难寐。只想自己要是可以学影视剧里主角那样,不顾一切只身奔向军营就好了。
    但他知道他不能,他留在京城还有用,去了军队只能添乱。
    他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想了多久,最后裹上苻煌的衣袍躺在榻上。此刻万籁俱寂,他闻了闻苻煌的衣袍,上面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味道,他却在幻想中赋予它浓郁的苻煌的气味。那是苻煌身体的味道,混合了苦涩的药香。
    他将手伸进袍子里,除了苻煌这件袍子,他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他的手指很滑,拂过羊脂玉一样的皮肤。他想起苻煌的手,那双手能拿着御笔写出征的诏书,也能拉满弓弦,击穿一个又一个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