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过了垂花门,顶着雪花推开了春朝堂的门。
这春朝堂如今堂如其名,真是他们春朝所在。
只是他现在闻不了这丁香膏的味道。
只是闻一下,就通身皮肤都红起来了。
像是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
他扶着门框在门口站了一会,雪花纷纷落满了他的肩头,寒风从背后侵袭而来,他垂下头,雪花落在后颈上,冰凉,又瞬间融化掉了。天色低垂,风雪交加,他一身玄色金蟒服,头顶是墨绿的“春朝”二字,冷热交加,倒觉得此刻像是幻梦。
苻煌还在睡着,颀长的身体几乎占满了整个睡榻。被苻晔扯掉的红罗帐还堆叠在榻上,满室都是浓郁的丁香膏的味道。
苻晔就趴在榻前,看着苻煌。
他很少有这样盯着苻煌看的机会。
睡着的苻煌没有了攻击性,神色显得更为疲惫。他眉间皱痕又出来了,睡着的时候倒是比从前呼吸的要深。
也可能是过于疲惫了。
他真心疼他。
他伸出手来,抚过他的额头,想把他额头的皱痕抹平。
苻煌忽然伸出手来,捉住他的手指。
“你醒了?”他轻声问。
苻煌伸手将他拖上来,叫他趴在自己身上。
苻晔说:“我身上很冰。”
苻煌还在困意当中,贴着他的脸,然后将他的双手握住,贴到自己胸膛上。
他的胸膛如今精壮不少,很热。
苻晔感觉到他的心跳,就把手掌伸展开,贴在上头。
两人就那样静静地拥在一起。热气浮上来,此刻苻晔也真的困了。
不想动。
他就那样睡着了。
苻煌用被子裹住他。
不一会秦内监进来,无视了掉下来的红罗帐,问:“陛下要吃点东西么?”
苻煌将苻晔放好,起来吃了点东西。
外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这春朝堂内一切如故,倒是秦内监头发都白了。
他说:“我平安回来,内监也好好去歇两天吧。”
秦内监笑着点头,说:“有王爷在,老奴不操心了。”
苻煌扭头看向在熟睡的苻晔。
又对秦内监说:“明日把主殿那个紫檀木的睡榻换过来。”
秦内监:“……”
以为他没想到么?
“陛下,那个榻太大了,又没法拆,进不来。”
他想皇帝和王爷还是不一样的。
王爷都避免跟他谈相关的事情。
皇帝跟他说起这些来,就跟吃饭睡觉似的平常,面不改色。
“陛下不如搬到主殿去。那里地方大……也隐蔽。”
苻煌说:“我喜欢这边。”
皇帝有很多偏执的怪癖。
秦内监心里又想,这睡榻的确不大,容易移动,陛下温柔点不就好了!
天知道他每次进来看到这睡榻都换了位置,都想还好王爷是男子,这几日又一直有骑马射箭,耐折腾,这陛下实在太吓人了!
如今征战归来,似乎更为威严强势,倒像是战场上回来的阎罗。
然后他就看见陛下低头扫了扫这边的暖炕。
秦内监:“……”
这暖炕挨着窗户,青砖垒砌,倒是不会动。
他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收了食盒就捧着下去了。
苻煌看他满头白发,道:“好好歇着,别瞎想了。”
“是。”秦内监关上门出去了。
外头雪虽然停了,但风还是很大。苻煌漱了口,又回到榻上来。
这两日一直忙着赶路,风霜凛冽,此刻红烛暖香,爱妻在侧,真是如梦似幻。
捏着苻晔的下巴左看右看,想起他咬着他的内衫睁着那双献祭一样的眼睛泪汪汪地看他。
好像他是他的全部。叫他为他死了他都愿意。
苻晔迷迷糊糊感觉到苻煌在解自己衣服,忙说:“真不行了,没劲了。”
苻煌轻笑一声,说:“脱了外袍好睡。”
苻晔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说:“高、潮很累人的。”
前面的词不知道具体的意思,但后面苻煌是懂的。
“不中用。”苻煌说他。
苻晔困意羞意交杂,说:“是你太厉害。”
苻煌目光幽幽,问:“我厉害么?”
苻晔在睡意里红了脸。
他当然知道自己厉害,看苻晔反应他就知道了。
有几次都叫直了腔,长发散乱,媚得惊人。
他只是想从苻晔嘴里听到这句话。
他伸手捏着苻晔的嘴,把他嘴唇都捏的变了形,又把他头发散下来,铺开,然后俯身盯着他看。
苻晔看着他,说:“像做梦。”
苻煌一怔,问:“做过这样的梦么?”
苻晔点头。
他这样看要比从前更瘦一点,有更多男子的清瘦轮廓。
苻晔留在京中,既要担惊受怕,又要处理政务,能撑下来就很厉害了,还做的那么好。
他抱着他躺下,亲着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苻晔红着脸说:“可以什么都不穿么?”
苻煌:“……”
他起身看他。
苻晔:“我,想那样睡。”
苻煌还是看他:“那样可没法睡。”
过了一会,终究还是满足了苻晔。
他拥着他,两人贴合在一起。
苻晔忽然伸手,将他们的头发绾在一起。
苻煌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抱起来。
锦被落在地上,身材颀长的他抱着秀美绝伦的他从榻上下来,不着一缕。
他如今真是雄武有力。
身体好热,要烧起来了。
他光洁的身体上都是淤痕。
苻煌就把他抱到旁边炕上,把炕桌推到一边,又把蜡烛放上去。
红烛高照。
如今外头风声小了,只有雪花簌簌地落,今日在宫门口值房守夜的是两个小内官。
“你有没有听见王爷好像在叫人?”
“啊?”
另外一个探头往宫内看。
黑漆漆的,庭院里除了雪花便再也没有别的。
“师父说了,如今春朝堂里什么都备好了,不需要咱们伺候。”
“你说,王爷和陛下这样,外头知道了怎么办啊?”
“反正咱们守口如瓶就好了,别的少管。”
两人就又回到值房里,关上门。
还是屋里头暖和。
这一夜大雪过后,第二日清晨醒来,积雪都半尺厚。宫人们早早就起来扫雪,秦内监好久没睡这么踏实了,换了新衣从房中出来,一路到了春朝堂,看见有几行脚印。
陛下居然已经起来了。
他到了御书房,见皇帝正在看奏折。
“陛下今日起的这样早。”
苻煌道:“别去打扰他睡觉。”
秦内监说:“天寒地冻的,陛下好不容易回到宫里,怎么不多歇歇。”
苻煌说:“习惯了。”
他睡眠其实还是很少,他觉得这东西就像他的头疾,很难痊愈了。
但他已经适应了。
秦内监叫人过来伺候苻煌用早膳,又把如今宫内如今的情形跟苻煌讲了一遍:“如今是每日辰时大臣们会进宫朝会,如果到了午膳时间大臣们还走不了,王爷都会提前支会御膳房留他们吃饭。”
苻煌点头。
秦内监说:“那陛下要取消这些么?”
苻煌很不喜欢每日早晨的朝会,他习惯问政的方式。
“不用。”
秦内监心下暗喜。
问政虽然效率也高,但多少有些懒政,传到外头也不像话,都说陛下早朝都不上,如今的小朝会正好折中,皇帝不用那么早就去清泰殿上朝,官员们也不用大半夜就起来。
又过了一会,便见谢相等人陆续坐着暖轿来了。
秦内监怕苻煌不知道,忙又禀报说:“如今天寒地冻,王爷特许诸位大人乘坐暖轿进出。”
苻煌点头。
倒是谢相等人从暖轿下来,战战兢兢。
虽然陛下立下千古伟业,但陛下还是陛下,他们这帮老头子在王爷跟前娇惯些也就罢了,在皇帝跟前,吃苦都吃成习惯了。
因此进入御书房,大家都轻手轻脚的。
平时他们进来都会互相寒暄一番,今日全都噤若寒蝉。
谢相低声问:“今日王爷……不来参加朝会么?”
得来呀。
来了他们心里也踏实啊!
王爷柔善,可以给他们托底啊。
苻煌:“他还没起,过两日再说。”
那还好,再撑两天。
众人开始商讨国事,秦内监便合上门出来了。
如今日头已高,想着王爷应该也起来了。
他这才去了春朝堂。
春朝堂倒是都收拾干净了,只是丁香膏的味道很浓。
又??
天爷!
陛下可真是……
算了算了,陛下这几个月也不容易。
他轻轻咳了一声,走到榻前,见王爷背对着他,缩在那里,似乎是醒了。
“王爷?”
苻晔也没回头,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王爷在榻上躺到晌午才起来,还穿得格外优雅繁复,戴了禁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张脸似乎一直红着,似乎还有些失了魂,他想陛下和王爷成亲那一天,也不见王爷这样,说害羞似乎也不全是害羞,实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只是午膳的时候,他照常在炕桌上摆膳,王爷却说:“不在那里吃,摆主殿去吧。”
秦内监:“……”
他就忙吩咐人把午膳摆到主殿去了。
正好碰见苻煌回来用膳,见他们把饭菜都往主殿端,便进到春朝堂里头来。
苻晔正在用手摸那炕上的软垫。
苻煌说:“都换过了。”
秦内监:“……”
他看到桓王耳垂都要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