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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梁九功知道, 主子爷对方荷的纵容不一般,又并非暧昧方面的纵容,他也纳罕着呢。
    实话说,以他们家主子爷的性子, 若真看中哪个女子, 说幸也就幸了, 反倒不会这么上心。
    思忖好几日,梁九功渐渐想明白, 这就好比主子爷当年初召集那些哈哈珠德殿练布库时的情形。
    其实方荷也并非就是收复正蓝旗最佳的选择,可她能让主子爷高兴,甚至还能有来有往, 并非一面倒,那她就只能是最佳选择。
    也许旁人知道了,会笑一句, 这不就是猫狗房对待那群祖宗们的态度吗?
    叫得再好听, 不过是个玩意罢了。
    可叫梁九功说, 这天底下想给万岁爷做奴才的,抢破头都未必能如愿。
    就算是玩意儿, 能叫皇上看在眼里, 甚至比照自家孩子的恩宠,甭管她自个儿珍惜与否, 在还没失了恩宠之前,就值得御前所有人高看一眼。
    于是梁九功摆好阵仗,叫春来明着暗着替方荷把差事都办完了, 半点不叫方荷累着。
    李德全那里也是再三敲打,叫李德全就差哭着保证哪怕脑袋剁下来给那祖宗当凳子坐,也绝不敢再招惹。
    御前其他当值的太监和宫人, 梁九功也都不动声色敲打了,生怕有人凭着小心思,坏了主子爷难得的兴致。
    其实内务府能送来御前的都是人精,甭管知不知道方荷被看重的缘由,可既然乾清宫大总管都摆出态度来了,也没人非得跟方荷对着干。
    可……最出乎梁九功意料的局面出现了!
    直至龙舟回銮路上经过曲阜,离方荷跟主子爷保证的日子过去了三天,御前谁也没见到方荷的人!!
    十一月十八日,康熙亲率随行的索额图和赶过来的纳兰明珠等朝中重臣,与太子着朝服,在孔子庙大成殿行三跪九叩礼,亲自书写《万世师表》,令当地知府刻印后传遍大江南北。
    他已谒过明太祖陵,再尊天下文人最认可的儒道为国道,正嫡子储君身份,也不算太稀奇,甚至能给满大清的文人再赐下一颗定心丸。
    就连最瞧不起汉人的索额图都得承认,万岁爷这番作为绝不白费,来年科举时,估摸着得有不少好苗子出现。
    虽然心里瞧不起汉人,索额图也认为不能不做准备,得多为太子争取些幕僚,他可是瞧见进大成殿之前,大阿哥的脸色多阴沉了。
    正好趁着巡游在外,能见太子的方便时候更多,一从孔庙出来,龙舟刚起锚,索额图就钻到了太子船上去。
    康熙再看重太子不过,对太子船上的消息自会以最快的速度知道,也就索额图和太子不觉得。
    只是康熙一向不会在太子做什么之前就阻止,不管作为皇上还是父亲,他都希望胤礽自己能有所分辨。
    无论他多么疼爱胤礽,有两样东西,皇权和科举,除非他这个皇帝给,否则胤礽绝不可以碰。
    怕只怕他往日里给胤礽的太多,又有索额图在旁边撺掇,会叫太子忘了分寸……
    而如何教训储君和最心爱的儿子,其中的轻重也实在不好把握。
    越想康熙心情越不虞,淡淡扫了眼殿内,没瞧见想看到的人,冷冷问梁九功——
    “你皮子又痒了?”
    梁九功赶忙赔笑解释,“哎哟我的主子爷,奴才可是冤枉,前几日您紧着前朝的大事儿,奴才们哪儿敢拿些微小事让您烦心,肯定都得安分些不是?”
    “这不,方荷姑娘刚才还求见呢,奴才还没来得及叫您喝口茶润润嗓子,先劳主子问起来,实是奴才的不是,可不是方荷姑娘不来伺候。”
    康熙被梁九功逗得失笑,颇为玩味地把手中刚盘到一半的核桃扔梁九功怀里。
    “怎么着,连御前宫人的银子你这狗奴才都敢收?好话一箩筐……叫她进来!”
    梁九功也不解释,他替方荷找借口不为好处。
    叫方荷挨罚有什么用,显出她来叫主子高兴才是正事。
    他嘿嘿笑着捧着核桃往外颠:“奴才谢主子爷赏!”
    康熙:“……”曹寅好不容易寻到的匠人,将一整座江南院落都刻在核桃上,难得的很。
    一共就两对,梁九功这狗奴才眼倒是尖!
    见着方荷进来,康熙半垂着冷淡的丹凤眸,甩开龙袍跷腿靠在软榻上,打量着沉默跪地的小丫头。
    方荷除了跪地请安,一声不吭。
    倒是叫康熙先笑了出来,气笑的。
    “你这找死的精神头儿一次比一次叫朕开眼,你真打量着朕不舍得打死你?”
    方荷轻声道不敢,幽幽抬头望康熙一眼,又如怨妇般垂下眸子去。
    “奴婢从春来那里得知,主子并不在意奴婢的忠心,只把奴婢当个猫儿狗儿耍弄,实在伤心得辗转难眠,每日饭都吃不下去……”
    康熙面无表情:“你给朕好好说话,饭吃不下去,你这脸儿怎么又圆……你是不是又黑了?”
    他实在是好奇,原本方荷用的水粉,颜色就够安的。
    康熙还好奇过,叫暗卫出面跟方荷花银子买了那水粉方子。
    得知那水粉确实能养皮肤,暗卫都改了方子,方荷也趁机做出了好些深浅不同的颜色,康熙不动声色叫暗卫行了方便。
    他其实也盼瞧瞧她往后露出真实肤色,到底能有那位老福晋的几分风采。
    这怎么还更黑了呢?
    怎么着,一群不懂事的儿子还不够,这丫头也给他玩儿叛逆?
    况且就这么个小黑妞,还敢学人家含嗔带怨,说话酸不溜秋,他实在不愿意难为自个儿的眼睛和耳朵,眸光渐渐沉凝。
    方荷偷偷撇嘴,老实回话:“奴婢跟着南巡一趟,回宫总不能叫旁人都以为奴婢天天躲懒,那要勤于伺候主子爷,必定风吹日晒,肯定会黑的,奴婢这是贴合实际。”
    康熙:“……”听着竟还挺有道理?
    “至于脸儿圆……”方荷特别无辜,又幽幽看梁九功一眼。
    “奴婢没办好差事,急得吃不下饭,给梁谙达急坏了,一天五顿点心加一顿宵夜的喂,猪都能肥一圈……”
    当然,梁九功借机催促她赶紧来御前是真的,炮弹她敷衍回去了,糖衣……嘶哈,御膳房的宵夜是真香!
    康熙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拇指上翠绿的扳指轻缓地一下一下敲击矮几,舱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梁九功的心都忍不住为方荷的大胆发紧,主子爷这是有些为这丫头的放肆生气了。
    迟到便也罢了,左不过是逗趣儿,若是能更惊艳主子,明明是两好并一好的事儿。
    可这丫头着实不懂事,都这会子功夫了,还垂着修长……却泛黑的脖颈儿,脑袋抬都不抬,说没办好差事。
    不是,你这会子恭顺有个屁用哟!
    康熙声音里仍带着笑,却又叫人觉得微微发凉。
    “所以你来是告诉朕,你连第二次机会都不要,没完成对朕的保证?”
    “因为朕牵着你的鼻子走,所以你也干脆耍朕一回?”龙袍窸窣的摩擦声轻缓靠近,康熙伸了伸手,对那张小黑脸儿实在下不去手,以脚尖轻点她肩头。
    “哑巴了?”
    方荷小小声回话:“回主子爷,奴婢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狡辩,怕多说多错,惹得您更生气。”
    “可否请梁总管准备笔墨,奴婢办差是否尽心,万岁爷一看便知。”
    康熙微微挑眉。
    梁九功不用吩咐,立刻叫李德全带人将角落里的书案抬到了舱房中央。
    方荷依然没动,康熙目光疏淡睇她一眼,走回去慢条斯理坐了。
    “起来吧。”
    方荷这才恭敬起身,上前几步,执笔慢吞吞却认真地将三字经给默了出来。
    “万岁爷请看。”方荷退后几步,蹲身。
    康熙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折子,沉住气喝了半盏茶,才起身缓步上前。
    他看向那薄薄几页大字的表情沉静如故,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方荷没有任何倚仗,就敢到他面前来拿自个儿的脑袋放肆,还是在他用毒酒提醒过以后,那她就是再能让人开怀,康熙也不会留她。
    至于现在,这笔楷体字写得很是认真,不像初学者,除了匠气重一些,比胤祺那小子写得好多了。
    方荷从开始习字至今也没满一个月。
    如果不是她水平高到足以瞒过他这个皇帝,那就证明在书之一道确实有些天分。
    如此,康熙也就愿意好好跟方荷讲讲道理了。
    “来,你对朕有什么不满,今儿个尽可以在这里说个够,朕恕你无罪。”康熙声音温和了许多,堪称俊美的丹凤眸甚至都微微弯起。
    又像方荷错觉中那个风流公子一般,纵容看着她……缓缓再度跪下。
    方荷:“……奴婢不敢,奴婢没有不满。”
    艹,她在心里哔哔,这狗东西一定是故意的!
    她又不是真不想要命了,听皇上这么问还敢站着吗?
    康熙笑容甚至更大了些,同样晒黑了些许的俊脸,似被雾霭遮掩的朝阳,看着和气,实则锋芒全藏在眸底,分毫不容人肆意。
    “那你慢慢听朕跟你说。”康熙含笑静静看她。
    “你叫魏珠想法子跟此次南巡宫里的老人打听自己的身世,你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方荷贝齿轻咬着樱唇,在康熙的注视下艰难点头,“奴婢……想更好为主子办差。”
    康熙轻轻将茶盏放在矮几上,‘咔嗒’一声,叫人心头发紧。
    “撒谎可不是好姑娘,方荷,若是朕不许,你就是问遍所有人,也得不到任何你想得知的消息,明白朕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