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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其实原本康熙还没这么快想起方荷。
    年底和年初, 不只王公大臣们忙,皇帝更忙。
    寻常在各地镇守的那些一二品大员,轻易不得进京,都指着这会子功夫想方设法拜见, 好与皇上亲近。
    康熙也要展示他为君的厚爱和优眷, 好叫对方为大清鞠躬尽瘁, 尽管得不到召见的臣子更多,他每日也比花楼里的魁首行程还满。
    还是住在方荷隔壁的春来, 半夜听到方荷笑被吓醒,问方荷没问出什么,只觉不对。
    春来回头往后头打探, 才得知如今后宫对方荷的微妙态度和查探,包括宜妃借太后之手召人前去也不是秘密。
    太皇太后身子不适,太后要奉老祖宗启程去小汤山温泉行宫, 慈宁宫没人敢打扰, 再加上还有仨有孕的妃嫔, 后宫这阵子热闹着呢。
    也就方荷动辄就爱往配房和茶房里钻,一钻就不爱挪窝, 乾清宫又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儿, 否则指不定早有人从她身上下手了。
    春来怕方荷一不小心牵扯进皇嗣的麻烦里,立刻禀报了梁九功。
    梁九功得知后, 紧着元宵节宫宴前的空当,跟主子把消息禀了,连御前这阵子的侧目和微妙也一并讲的。
    “您吩咐叫人不必照顾方荷姑娘, 奴才想着必是要瞧瞧姑娘的本事,特地没叮嘱什么,只等着方荷姑娘来找。”说起来梁九功脸色就发苦。
    “甭管找奴才告状还是升月例, 甚至仗着主子爷您的宠信硬气怼回去,奴才都不意外……可这回来一个多月,奴才能逮着方荷姑娘尾巴根儿的时候,愣是不超过一巴掌之数!”
    怪不得人家是小祖宗,他是孙子,这祖宗她就不走寻常路啊!
    梁九功小心翼翼卖惨:“奴才反复思忖……方荷姑娘这莫不是又打算给奴才上眼药?”
    康熙被逗笑了,别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过他叫人不必照顾方荷,可不是为了试探她的本事,而是为了更确认自己察觉到的事儿而已。
    听梁九功提前假借诉苦为自己叫屈,他只笑着吩咐,叫方荷翌日一早就去弘德殿开始读书。
    元宵节一过,该离京的官员都已离京,新进上来的折子和各地的政务也都可以慢慢处置,也是时候好好教教那小地鼠,如何做一把合格的刀了。
    前提是,得先好好治治她的毛病。
    正月十六。
    待得过了辰时,下了早朝的康熙身着明黄龙袍,面沉如水地虎步踏入弘德殿内。
    从大朝会上带下来的肃杀之风,迎面吹得沿路所有宫人都低眉顺眼,噤若寒蝉,很明显是为皇上的气势所震慑。
    反倒是方荷,被如此气势压过两回反有些习惯了,她赶紧提起三分忐忑,三分难过,又那么四分受宠若惊的模样请安。
    “奴婢请万岁爷……”
    “行了,看见你朕安不了。”康熙一瞧见她这情绪饱满的模样,额角就涨疼。
    他顺势上前,跟提小鸡子似的,稳稳抓住她胳膊,将人提起来。
    “要是朕不叫李德全传话,你是打算到了出宫的年纪再来朕面前磕个头?”
    方荷:“……”她刚刚是脚离地了吗?这该死的高个子!
    康熙淡淡给方荷一个深不可测的冷凝注视,止住她的继续表演,接着去势不停,像只嫌她碍事,也没听方荷回答,只将人提到一旁,自己踏入屏风后。
    梁九功赶紧带着端凝殿的宫人伺候康熙换便袍。
    方荷微微挑眉,没再急着回话,只心下紧着思索康师傅话里的意思。
    这是嫌弃她懒,或者已经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等康熙从屏风后绕出来,方荷才再次恭敬蹲安,“回皇上话,奴婢是知道您忙,御前也不缺奴婢一个笨手笨脚的伺候,才不敢……”
    康熙闲庭信步坐到御案前,头都没抬,淡淡道:“说实话。”
    方荷咬咬唇,艰难道:“……奴婢不熟悉御前的差事,生怕出错在万岁爷面前落了坏印象,将来无法为您……”
    康熙声音稍冷凝了些,疏淡打断她的话,“再说。”
    方荷心里止不住打鼓,这还不够?
    他到底想看她表演什么?
    经过龙舟上最后一次问责后,她隐约发现,康师傅对她的纵容,活像养了个会杂耍的猴儿。
    只要她不一爪子挠上去,基本就不会出大事,这也是她敢偷懒的底气。
    可她一个好人家的猴儿……不是,她一个好好的人,咋知道怎么杂耍呢,愁人!
    她仔细忖度着上位者的心思,小心吸了口气,脸上的忐忑放大几分,声音弱下去。
    “奴婢在御茶房伺候的时候习惯了……本着少做少错的理儿,得知可以偷懒,一时左了心思,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勾了勾唇,挥手叫梁九功带着人退下去,暂时没理会方荷,只先内阁昨日送过来还没看完的折子看完。
    过去一盏茶功夫,康熙轻敲桌子,好整以暇看着方荷灵巧利落地将茶盏端出去,换了盏新的进来。
    脚步轻快,笑容恰当,动作优美,瞧着乖得跟猫儿似的。
    康熙心里轻哼,也就是瞧着了。
    等方荷放下茶盏,蹲身准备继续请罪,康熙的手突然伸到她眼前。
    方荷愣了下,怎么着,这位爷难道真的眼瞎,要对她这样一个无助,可怜的黑妞下手——
    “啊!”她心里还没呜嗷完,就捂着脑袋痛呼出声。
    康熙面无表情看着她,“在朕跟前你也敢走神,就是不知道皇额娘赏你的五十两银子,够不够买你要受的板子。”
    方荷:“!!!”
    她一脸见鬼的表情。
    这大概是她自穿越后,头一回真切感到震惊。
    不是惊他知道赏赐,这种事儿瞒不住,而是惊他知道她躲懒的根本缘由。
    康师傅难道真如传说,是天生的八百个心眼子那种千古一帝?
    连她如此隐晦的心思都能瞧得出来??
    那她打算阳奉阴违,出了宫就没羞没臊过小日子,不打算认真尽忠……这位爷看出来了吗???
    思及此处,她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一瞬,下意识掏出荷包举过头顶,那里面有她日常用来把玩的两锭银子——小梅和小花。
    下一刻,她就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感觉脸和心都好疼。
    刚说习惯了这位爷的威压,怎么又叫他给唬住了!!
    呜呜,她的小梅,她的小花……
    康熙的声音瞬间带了笑,“剩下的呢?不舍得给朕?”
    方荷一脸魂飞天外的模样,下意识点了点头,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这可是太后托奴婢照顾五阿哥,特地给的赏赐,可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叫上书房不清静了,回头怕是要将银子还给太后呜~”
    咱就是说,您总不能不干人事儿,还叫宫人自己往里添钱。
    抠门也没这么抠的,不捡就算丢是吧?
    康熙又敲了她脑门儿一下,好整以暇笑道:“少在这儿跟朕装委屈,上书房一群老学究,你过去只会被骂。”
    “这一个月御前都忙得不可开交,只你一个把自个儿喂胖了,你领得月例和所用食粮,朕收回来不过分吧?”
    方荷愈发肯定康熙挺喜欢她狡辩,这会子眼睛眨都不眨,只表情更委屈。
    “奴婢这是白了啊,万岁爷没发现吗?”她话音掷地有声。
    “奴婢确实不想跟御前宫人争锋,也争不过,更不想叫人笑话御前宫人没规矩,可奴婢听姑姑的,时刻惦记着尽忠是一点都不作伪的。”
    康熙表情微妙,经过南巡一路和回宫这阵子,他总算确定,这小地鼠的性子比曹寅还惫懒。
    只要不被逼到一定份儿上,她永远有办法偷懒。
    曹寅的弱点在家人,而方荷……他噙着淡淡笑意,垂眸看向手心的月白缎荷包。
    他在方荷的余光中,表情玩味把玩着荷包,“那你说说,怎么惦记的?”
    方荷微微抬起白了一个度的小脸儿。
    “奴婢思来想去,如今最应该做的,除了好好识文认字外,也就是养好自个儿这身皮子,再叫自己丰腴些,免得叫万岁爷砸手里不是?”
    康熙:“……”这小东西是怎么把好吃懒做,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再者,奴婢知道自己不通人情世故,特地去御茶房比较会做人的宫人那里学一学,往后才好督促夫君跟奴婢一起为万岁爷尽忠啊!”方荷绞尽脑汁借机表忠心。
    最好能叫这狗东西感动到放过她剩下的大金、大宝和大贝!
    她竖起四根手指,“奴婢对天发誓,绝无一字虚言,否则奴婢必遭……”
    “行了,夜香郎的忠心,朕也没那么想要。”康熙表情突然又淡下来,打断方荷清脆活泼的讨巧。
    他将荷包扔进方荷怀里。
    “过来,把你这一个多月练的字写来看看,要是朕满意了,胤祺那儿朕自会照顾。”
    “要是朕不满意……”康熙已恢复冷白的俊容,生像六月的天儿,这会子又放了晴。
    “那你就将太后的赏赐原样呈送御前来,朕亲自替你还给皇额娘。”
    方荷:“……”可恶,不止她捏准了这位爷的喜好,他也捏准了她的七寸。
    为了别人的爱马仕,她都被砸清朝来了,为了自己的银子,她还有其他选择?
    她紧抿比原身增添许多血色的樱唇,运了运气……也不敢气,强掩悲愤走到角落的黄花梨木书桌前。
    愤怒化作力量,她即兴泼墨,力透纸背,挥洒肆意……直把阵仗摆到康熙不耐烦等,回去继续批折子,这才苦着小脸,提着心小心捏着毛笔,跟捏雷似的,闷头写出一篇中规中矩的小楷《千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