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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康熙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练兵上。
    他每天从一睁眼, 除了批折子,用膳,午歇,就再没个闲着的时候。
    今年木兰秋狝, 他只带了大阿哥胤褆和太子胤礽来, 去练兵的时候也带着两人一起。
    得知自己能去跟着练兵, 胤褆高兴得一蹦三尺高,都顾不得跟太子别苗头了, 激动到半夜睡不着,第二天差点起晚。
    胤礽也激动,虽然他已出阁讲学, 可以跟着一起上朝听政,但也就只听政而已。
    他能接触的只有不重要的请安折子,还有前朝和历年批复过的折子, 朝堂上的事儿他还沾不上边儿。
    能参与练兵, 在胤礽看来, 代表汗阿玛对他的认可。
    所以哪怕头一日,胤礽就因骑马时候太长, 大腿内侧都被磨出了血点, 也咬着牙一声没吭。
    胤褆见胤礽都能忍,同样受罪的胤褆, 那牙咬得比胤礽更紧。
    可俩人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康熙将木兰秋狝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十。
    从八月二十四到初八为止,他们每天都天不亮就出门, 中午休息会儿又出门,披星戴月地回。
    哪怕胤褆和胤礽早就开始习骑射功夫,也有点撑不住了, 俩人加起来,大腿内侧也没一块好皮子。
    难兄难弟甚至都顾不上先前的矛盾,从外头回来的路上,由着贴身太监涂完药,只恨不能抱头痛哭。
    胤褆满脸苦涩,问太子:“你说,汗阿玛他每天在宫里也是养尊处优的,他就不会累吗?”
    胤礽冲胤褆翻个白眼,“汗阿玛上早朝之前,每天都要打一个时辰的拳好吗?”
    “汗阿玛可是大清巴图鲁,是八旗子弟的表率,自然什么都能做得到。”
    原本胤礽就对自家阿玛处理朝政的手段和丘壑折服,如今他更将康熙当作天神一样钦佩着,只盼着将来自己能成为汗阿玛那样的皇帝。
    胤褆这回没反嘴,他想了想,面上也露出振奋的神色。
    选秀六月里就已结束,额娘给他定下了吏部尚书科尔坤的嫡女,明年就能成亲。
    等成了亲他就是个大人了,也要以汗阿玛为榜样,将来成为大清第一巴图鲁!
    被两个好不容易还算和睦的儿子正吹嘘的康熙,其实也躺在皇辇上,由着梁九功给他涂药呢。
    梁九功看着皇上腿侧磨破的皮子,心疼得想抹泪,“万岁爷,练兵的事儿奴才不敢拦,可您也得顾念龙体不是?”
    “这伤还没好,每天又添新伤,秦御医都说了,长此以往下去,是要留疤的,回头叫老祖宗知道了……”
    “朕心里有数。”康熙淡淡打断梁九功的话。
    “赵昌还没回来?”
    梁九功心里叹了口气,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
    万岁爷自打知道太后和拉克申福晋有异,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呢,上不去下不来的,若是不找点事儿做,只怕又要像去年底那样……
    他小心翼翼回话:“回万岁爷,还没回来,不过他叫人送了信儿,李德全已经给您放在龙案上了。”
    康熙不再说话。
    等到了行宫,他下令叫侍卫把胤褆和胤礽背回去,自己像没受伤一样,在两个儿子仰慕的眼神中,大跨步回了万壑松风殿。
    “万岁爷……”李德全听见动静,和魏珠一起出来迎。
    康熙摆摆手,风一样从两人身边过去,直接走到御案前,打开了用信鸽送回来的字条。
    但里面的内容并不是康熙想看到的。
    他眉心微蹙,赵昌说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拉克申福晋塔娜身边并没有异样,暗卫尾随去探病的宫人到芳园居偷听,但对方只跟太后说了塔娜的病情。
    赵昌带着人在木兰围场周围四处查访,丝毫没有方荷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他面无表情将字条放在火上燃尽。
    梁九功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心下便清楚什么都没查出来。
    见主子一脸疲惫坐在椅子上,以扳指生抵着眉心好叫自己更清醒,他叫李德全和魏珠出去守着,小心翼翼上前。
    “万岁爷,许是奴才那日看错了。”
    “太后娘娘急着去探病,好确定拉克申福晋有没有精力应付乌云珠嬷嬷也说不准,您万不能忧思太过,怕是会伤身啊……”
    康熙放下手,若有所思盯着烛芯,倏然笑了出来。
    他站起身,微讽道:“你错了,正是因为皇额娘太心急,才有问题。”
    如无不可对人言的事儿,皇额娘又何必瞒着乌云珠,急匆匆派人去?
    真要着急,在路上就可以光明正大派人快马加鞭去探病。
    偏偏在明摆着有问题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梁九功满头雾水,脸上露出几分不解,但康熙却没有解释的心情,略有些放松地打了个哈欠。
    “行了,备水,明日一早启程去围场。”
    因康熙盯得紧,热河这边练兵的效果非常不错。
    到了围场后,在小滦河一侧的草原上大练兵时,上万大清官兵喊声震天,几乎震慑住了北蒙所有的部落。
    他们心下大概清楚康熙为何如此,都不自禁往漠西那边看。
    今年噶尔丹带着漠西王公们来得非常早,也在北蒙部落的王公里头站着,听着不远处的动静,神情莫测。
    不出康熙所料,布围和观围一结束,还不等大清官兵正式开始巡逻,以备行猎,他就得到了噶尔丹派人赶回漠西传信的消息。
    康熙心下冷笑,如果噶尔丹真敢在这种时候挑起事端,他还敬佩对方是个汉子。
    可惜,对方比草原上的狼还狡猾,只敢行暗中行刺之事。
    但他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在行猎第一日,带着太子和大阿哥两人打了两只老虎,三只鹿。
    父子三人没打到什么小猎物,被分割好的肉块绑在马上,众人一开始还没发现端倪,只以为三人是意思意思没发力。
    但等随行侍卫将兽首扔到地上数,噶尔丹眼神猛地缩起,差点没忍住心中的杀意。
    除了那五个猎物外,马匹后头竟然还拖着三十六只狼首,这正是漠西王公来的数量。
    漠北和漠南的部落里也有人发现这一点,都悄悄打量噶尔丹和准噶尔部的神色。
    但除了策零脸上有些没藏好的桀骜凶狠,其他人,尤其是噶尔丹,面上丝毫没有异样。
    甚至在得知康熙今日猎物最多时,噶尔丹在北蒙王公里头一个单膝跪地,手放在胸前,对康熙低头表示臣服。
    北蒙人虽受狼群困扰,但许多部落却都以狼为图腾,信奉实力至上的原则。
    康熙代表大清露出了峥嵘,比康熙温和与他们交好还能叫他们信服。
    所有北蒙王公都跟着低下头,高呼天可汗万岁。
    康熙淡淡扫了噶尔丹一眼,心里没有想象当中痛快。
    他知道,自己小瞧噶尔丹了。
    如果噶尔丹冲动易怒,他反倒没那么忌惮。
    可噶尔丹比任何人都更识时务,真到了成为敌人的那一日,对方绝对会是最难缠的对手。
    康熙笑着叫大家起身,宣布自己不参与比猎,叫喀尔喀蒙古的一个护卫得了头筹。
    康熙连连夸赞对方,班弟亲王也恭敬地吹捧天可汗,篝火晚宴在友好的商业互吹中落下了帷幕。
    等康熙回到皇帐,赵昌已在帐外等着,这才叫稍稍喝了点酒的康熙兴奋起来。
    他没等赵昌跪下去,就一把抓住赵昌的胳膊,将之拽进了皇帐。
    “查得如何?”
    赵昌进了帐后,还是跪地,“奴才无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出任何消息。”
    康熙脸色刚沉下去,就听得赵昌又道——
    “但奴才也不是一无所获……”
    见赵昌抬头左右看了眼,康熙冲梁九功挥了挥手,示意他带人下去。
    魏珠看了赵昌好几眼,才咬着牙跟在梁九功身后出去。
    等没人后,赵昌膝行几步上前,压低了嗓音禀报,“奴才之所以什么都没查出来,并非暗卫无能,在查探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左翼中旗的痕迹。”
    “对方有意地将所有痕迹都收拾干净了,林子里也被清扫过,奴才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对方是班弟亲王的亲卫。”
    康熙清楚赵昌的意思,班弟亲王不可能替拉克申福晋扫尾,那就是……皇玛嬷的手笔。
    帐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康熙突然低低笑了出来,甚至笑得有些喘不过气。
    赵昌有些不解:“万岁爷?”
    康熙拍拍赵昌的肩膀叫他起来,眸底的笑意和笃定一目了然。
    “太后有异,太皇太后也有异,你来告诉朕,那会是因为什么?”
    赵昌愣了下,接着便露出恍然神色,猜测脱口而出——
    “因为熙妃娘娘还活着!”
    不,甚至有可能是太皇太后发现皇上对方荷太上心,指使太后将人放走的,只是他不敢如此妄议。
    康熙心下也有无数猜测,可不管是皇玛嬷所为,还是皇额娘所为,皇玛嬷顺水推舟,其实都不重要。
    那混账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这让康熙几乎想放声大笑,好叫所有人都知道,老天爷待他并没有那么残忍。
    但除了高兴外,他心底也迅速升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不管那混账是因为什么离开他,她还活着,却从来没想过叫他知道?
    不知她听见自己以贵妃例下葬的时候,可曾有一刻想起他心情如何?
    康熙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思忖片刻,吩咐赵昌——
    “现在你只需要盯好噶尔丹和漠西的王公们,什么都不必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