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方荷不但午膳没吃上, 连晚膳都睡过去了。
她到夜里才饿醒,却偏被一只格外沉重的胳膊搂着,腿都被压着动弹不得。
问题体力和体重悬殊太大,她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气得她努力将手从身前往上伸, 拽着康熙的耳朵反复揉搓, 要把他搓醒。
康熙感觉耳朵疼,无奈抓住方荷的手用力捏了捏。
“你这是什么陋习, 怎的不是掐腰就是揪朕耳朵?”康熙实在想不明白。
他怀疑方荷是磋磨人上瘾了。
这混账不只幔帐里比寻常女子放得开,她还有些男子都未必有的习惯。
比如在睡梦中反复捏他……有时候睡觉姿势不对,她还上嘴!
就算把人好好禁锢在怀里, 稍不注意,她那爪子就能落他耳朵上,半点不辜负皮猴儿的声名。
好在不算疼, 康熙也就没计较。
但冬天还好说, 帽子厚实些能遮住一二, 这会子也戴不住帽子,回头叫大臣们看到, 实在不像话。
方荷摸着自己打鼓的肚子, 幽幽解释:“大概是希望皇上耳根子能软一些,好叫嫔妾枕边风吹得更容易, 也能让皇上听到嫔妾肚子里是怎么唱戏的!”
更重要的是,能听得懂人话,多干点人事儿, 别总跟狼似的,这是她对老板最朴实的愿望,自然得反复刻在肌肉记忆里咯。
康熙:“……”
下午有大臣觐见, 他是用过晚膳的,这会子倒是不饿。
当然,他不是没叫过这混账,可惜当时她没睡够,呜呜嗷嗷地扑棱着那双细白的腿空踹半天,好悬没给他脸上再来一下。
梁九功和春来都在御前,一时没来得及低头,看了个正着,眼眶子都快瞪脱了。
康熙气得拍她一巴掌,眼疾手快地打落幔帐,叫她睡个够。
他捏着眉心坐起身,俯身咬住方荷肉嘟嘟的耳垂,“下回再叫你起身你不起,还敢胆大包天乱发脾气,朕就叫人饿你三天,只允你喝水!”
方荷:“……”好的好的,下回再说。
见方荷可怜巴巴抱着肚子,哼哼唧唧不说话,康熙就知道这话吓不住她,点点她额头,无奈只能陪着她起来。
深夜不适合吃太多,免得积食,但御膳房一直备着给方荷熬的梨膏燕窝羹呢。
还有她最喜欢的椒盐饼并龙须饼,加了枣泥糕,拼了巴掌大的一小碟子,一口一个吃着很方便。
端上来的点心和燕窝羹试膳太监已经试过,但方荷还是下意识看了福乐一眼。
福乐微微点头。
虽然她更擅长为人养身子,可早年苏氏和梁氏交好,梁氏会的本事,苏氏也多有藏书,福乐入宫之前都记下来了。
这些年,福乐没少对照着记忆,精进自己对各类毒素和相冲药物、食材的辨认。
一定程度上来说,她医术可能比不过御医和老太医,可养身辨毒的本事,太医院拍马难及。
福乐冲方荷眨眨眼,方荷这才拿起点心塞了满嘴,喝一口甜滋滋的燕窝羹,活似个小松鼠似的,叫人瞧着直想发笑。
康熙也没忍住来了一碗。
方荷和福乐的眼神官司,以康熙和梁九功的眼力自然没错过,梁九功下意识看向康熙。
康熙只垂眸看着手中的莲花纹白瓷碗,轻轻摩挲扳指,对方荷的小心谨慎不置可否。
等再睡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康熙笑着将方荷搂在怀里,状似不经意般调侃。
“在御前你还担心会中毒?”
方荷打了个哈欠,在康熙怀里蹭蹭,声音慵懒自然。
“皇上开什么玩笑呢?要是您身边都不安全,那嫔妾也甭活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更好些。”
她抱住康熙的腰,睡意愈发朦胧,“嫔妾不是想揣崽嘛,有些东西吃了对孩子不好,谁也不知道崽什么时候来,嫔妾只能多注意些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几近气音,显然就算睡了一天,吃饱喝足后,昭嫔娘娘的睡眠质量依然很好,只清浅的气息吹得康熙心窝子滚烫。
他失笑摇摇头,不论这混账信不信他,到底是盼着与他的孩子,剩下的……还是交给时间吧。
等康熙呼吸渐渐平稳后,方荷才轻轻歪了歪脸,睁开眼,眼神复杂盯着幔帐顶端出了会儿神。
她知道康熙已经在尽量迁就她,实现曾经对自己的承诺了,可她依然不知道,该怎么信任他。
早晚这会成为扎在两人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还没什么,等有了孩子,想要叫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必须得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她心里叹了口气,所以说,生活在皇家的,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容易短命,需要烦恼的事儿太多了。
不像梁阿姐家的小小樊爷,活得无忧无虑,还不满周岁就已经会说话了诶!
梁娘子通过小陈子帮宫女带东西进宫的时候,传了口信进来。
她说樊良翰小朋友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叫娘,第二个却不是叫爹,而是叫果果。
可见梁娘子和娜仁平时在孩子面前,没少提起她。
而她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儿,也没机会跟小良翰一起撒尿和泥了。
思及此处,连美食都难以叫方荷开怀。
趁着前一日刚下过雨,外头空气清新,听闻莲花堰旁边的花园里新摆了好些花,方荷带着春来,出去散心。
从入畅春园起,方荷就几乎算得上专宠了。
虽说时候也不算太长,可她就没往云崖馆去,一直住在春晖堂呢。
这回却再也没人去孝庄跟前说了。
连贵妃都知道,如今的昭嫔,与过去曾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宫人芳荷再不可同日而语。
也许将来她有了孩子,除了太子,其他皇子阿哥和公主们,说不准都要看她的孩子脸色过活。
钮祜禄氏在接了金册和宝印,彻底将宫务揽到手里后,才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
她知道,皇上应是发现了那回除夕宫宴,她令内务府给宣嫔行的方便。
若非海拉逊看在钮国公府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宣嫔别说收买宫女,就是想多点几个带酒的菜都做不到。
康熙寻常处置后宫之人,总会看在皇嗣的面上多加宽宥。
可他一旦想整治谁,从来都能叫人有苦都说不出。
宣嫔和郭络罗氏叫方荷没脸,皇上就干脆叫宣嫔直接无法在宫里立足,叫郭络罗氏更没脸。
皇贵妃站干岸?那往后就干脆什么都别想再管。
惠妃暗中撺掇,皇上借太后的手,叫她见不到大阿哥和儿媳妇,捏着七寸叫惠妃忍下这口气。
钮祜禄氏自己心里清楚,因为她阿玛遏必隆的顾命大臣身份,宫里向来是如鲠在喉却不得不优厚,所以见她弄权,皇上才会彻底将宫务交给她。
接过来以后,钮祜禄氏才发现,想理清后宫和前朝的平衡,管好内务府对后宫的一应起居侍奉杂务,大事小情都得操心,动一发则动全身,必须得反复思量,才能保证不会被人使绊子……
这是阳谋,也是皇上对她最狠的惩罚。
因为她确实舍不下这份权势,想利用权势为胤俄铺路,就不得不拼尽全力处理好所有的宫务,叫太皇太后和皇上满意,自己的身子却一步步衰败下去。
从出宫前一夜在永寿宫里咳出血来,钮祜禄氏就再也无心跟方荷争宠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她的重心已经不在皇上的恩宠上……或者说她从未得过皇上的宠爱。
只是她现在才看清,钮祜禄氏的女子不该困于情爱。
面对方荷如今的盛宠,澹宁居什么动静都没有,与她一样的,还有单独被安排在瑞景轩一侧式古斋的荣妃。
所以方荷来赏花,提前得到消息的宫人,立刻在凉亭里安置好了茶点。
那些出来透气的小答应和小常在们,都很识趣地避开。
不是不想讨好方荷……奈何她先前给僖嫔那一巴掌的威力实在太大,如今还摸不准方荷脉络的低位妃嫔们不敢招惹。
但也不是没人来凑热闹。
方荷赏过花,进了四面透风的凉亭,能清楚地看到周围有没有人,比春晖堂还方便些。
她干脆叫人搬了软榻过来,在这里继续画交叉图。
乔诚通过敬事房的小太监,又给她送了一批人名儿过来。
这回多是宫外与乌雅氏和姻亲来往的人家,再多以乔诚的本事确实是查不出来了。
先前她已对出来十七个人,其中与秦新荣有过来往的有四个,两个在御膳房,一个在洒扫上,一个在浆洗上。
御膳房的白案御厨,人称陈一刀,一手白案功夫,雕龙画凤都不在话下,每逢大宴都少不了他。
御膳房的点心,尤其是给康熙用的点心,多出自他手。
他徒弟叫小泉子,平时秦新荣去御膳房偶尔买点心,多是给这个小泉子塞银子。
至于洒扫上的宫女春渺,属正白旗舒穆禄氏包衣。
巧的是,德妃的叔叔有位妾室姓舒穆禄氏,因为生了两个儿子,在乌雅府很得脸,家人总能频频登门。
浆洗上的嬷嬷那拉氏,是白敏的姨母被处置后,新来接任的管事嬷嬷,镶黄旗包衣。
这人在宫里宫外都跟乌雅氏没关系。
但乔诚为人仔细,将乌雅家几位爷的妻族也查了一下,给方荷多添了很多工作量。
可巧的是,德妃的外家赛和里氏,与那拉氏是姻亲,虽然跟那拉嬷嬷不是同一枝,但也就隔着一房而已。
她不信有这种巧合。
单独御膳房、洒扫和浆洗,哪两处都很难凑出她的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