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还灵发现他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马妖没事儿，车没事儿，有事儿的是他。
    这年头的路况实在不怎么样， 庄古县境内稍微还好一些，冬天没事儿干， 黔首自发将道路都修整了一遍，还灵之前还让妖怪们用水泥修了比较重要的大路。
    所以在出庄古县之前， 他的感觉是有一点颠簸， 但是还能忍。
    可等到出了庄古县之后， 现实立刻对他迎头痛击。
    外面的路离谱到什么样呢？那就是还灵一度以为自己的车上是不是装了弹簧。
    不仅东摇西晃，甚至还会上下蹦蹦跶跶！
    还灵坐在车里拿着毛笔不知所措，原本他还想着路上还能画符， 现在……书案上的所有东西都已经不知道到哪儿了。
    他只能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庆幸自己贴了坚固符。
    这两匹马妖大概很久没有这样放开跑过， 一天就直接跑了近八百里。
    还灵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整只狐都有些不好， 他扶着马车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们也不用这么着急的。”
    两匹马妖中白色的那匹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疑惑说道：“啊？我们怕车坏都不敢跑太快的。”
    另一匹黑色的说道：“听闻普通马匹也能日行八百里， 我们总不能比凡马差吧？”
    还灵闭着眼睛深吸口气：“那能一样吗？那个日行八百里又不是拉车的速度！”
    能达到那个要求的马匹本来就不是很多，甚至还有一些苛刻到需要限制骑手的体重， 怎么可能每一匹马都这么厉害！
    白色马妖恍然：“是不是太快让公子害怕了？”
    黑色马妖立刻跟上：“我们明日会慢一些。”
    还灵立刻坚强说道：“没有，我很好， 我是担心你们。”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也差不多快到了。”
    根据梦林问出来的结果， 那个蟹农的居所离这里也就一两百里的距离。
    第二日， 两匹马妖的确没有再跑那么快，因为还灵说了：“我们是上门兴师问罪的， 一定要摆出架势来， 不能太气急败坏，懂吗？”
    马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按照还灵的指点， 踏着整齐的步伐一路前往蟹农的居所。
    这个步伐也是军阵之法提供的，还灵本来以为没有那么多妖或人不会形成军阵特有的煞气，结果没想到哪怕只有两匹马 ，这军阵依然算是成立。
    但如果只是有两个人的话，军阵就无法激活，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还灵一路来到了蟹农的居所，马妖远远便说道：“公子，有一老翁正在前方等候。”
    老翁？还灵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名健硕老叟站在路旁。
    在看到还灵之后他甚至还拱了拱手问道：“可是还灵公子？”
    还灵心里一沉，这蟹农居然知道他的身份，不仅如此，对方在这里等候显然也是提前知晓了他会来的消息。
    他从马车内走出，站在上面垂眸看着对方问道：“你就是蟹农？”
    蟹农应了一声：“公子不是已经知晓老夫身份，有朋自远方来，老夫已经备下酒菜，还灵公子请。”
    还灵沉默了一瞬，捏了捏手里的符箓，直接下车跟着蟹农往前走。
    马妖被他留在了原地，甚至在来的时候，还灵就已经叮嘱好，若是遇到意外，他们两个就先跑。
    这个意外当然就是还灵跟蟹农打起来。
    马妖们在还灵跟着蟹农走了之后齐齐后退了两步，站在了最容易逃跑的地方，甚至还找好了方向。
    在他们看来，自家公子不跟蟹农打起来的概率太低了。
    实际上，还灵还真没有跟蟹农打起来，他只是跟在蟹农身后询问说道：“你知道本公子要来？”
    蟹农微微一笑：“本来不知道，但阴阳家的人找上了我，便也知道了。”
    阴阳家？还灵若有所思，在天下争霸的时期，诸子百家也在争霸，其中许多思想流派都渐渐销声匿迹，阴阳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穿来之后就没听说过阴阳家的存在，更不要说对方的门人。
    还灵一脸若有所思问道：“所以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蟹农叹气：“我本没有害人之心，但被牵连，我若这般说，你信吗？”
    还灵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利用你？”
    蟹农看着还灵说道：“燕太子丹。”
    还灵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面色微微一变，燕太子丹这个人还是很有名气的。
    只不过他的名气完全是围绕着荆轲刺秦而来，历史上燕太子丹便是觉得只要嬴政死了，燕国就能留存下来，天下就能平稳。
    所以他让荆轲和秦舞阳去刺杀嬴政，也就有了大名鼎鼎的图穷匕见。
    如今看来，图穷匕见或者真的是他最后毫无其他手段才会用的办法，现在对方则是用更加隐蔽的手段。
    不过还灵看得出来蟹农大概是真的不想掺和到人类的纠纷之中，所以无论还灵问他什么他都回答得很认真。
    还灵忍不住问道：“你这算不算是在出卖他？”
    蟹农淡定说道：“我与他本就没有交易，他利用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丝米的时候也没跟我商量。”
    还灵对于这个说法保留态度，只是他也的确不适合对蟹农咄咄逼人。
    主要因为蟹农看起来很厉害，对方身上的妖力比他多一些，真打起来胜负难料。
    还灵垂眸说道：“秦法严苛，秦王被阴谋构害是十分严重的事情，可不是你说不知情就能抹平的。”
    蟹农认真问道：“那我该如何才能赎罪呢？”
    嗯？态度这么好？
    还灵心头有些疑惑，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环顾了一眼蟹农的居所。
    这位看上去跟普通老农没什么区别的妖怪似乎真的很喜欢种地，成片成片的水稻正在生长，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农作物。
    嗯？他怎么好像看到了比较眼熟的东西？
    还灵指着前面笔直的一根根灰色棍状农作物问道：“那是什么？”
    蟹农看了一眼说道：“那是柘。”说完他又补充道：“老夫喜食甜食，是以多种了一些这东西，若是公子喜欢，倒也可以尝一尝。”
    柘，这不就是古代的甘蔗吗？
    还灵倒是来了兴趣，真的去尝了尝柘，不得不说，这东西在这时候没人食用也是有道理的。
    又矮又小不说，果肉渣滓也很多，甜度也跟后世没办法比。
    还灵尝了一口之后说道：“应该还能更好。”
    “嘿，还灵公子有所不知，这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不信公子尝尝这个。”
    蟹农说着一边将一根更加矮小细嫩的柘掰了下来，还灵问道：“这……还没长成吧？”
    蟹农摇了摇头：“不，它原本就是这样。”
    还灵听后颇有几分好奇，难道这就是野生种的原始株？
    他尝了一下这一根，立刻微微皱眉。
    果肉更加粗糙不说，汁水也更少，而且清甜度大打折扣。
    蟹农看他的表情便骄傲说道：“知道老夫种的柘多好吃了吧？”
    虽然他在面对还灵的时候一直很谦虚，但那是因为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一旦遇到种地相关，他就将那份谦虚扔到了一边，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给还灵质疑他的机会。
    还灵看了看蟹农种植的水稻，发现对方的水稻也是多倍体，也就是说他培养出来的水稻产量更高一些。
    这是什么先天种地圣体？
    还灵一脑中灵光一闪，看着蟹农说道：“老翁种植的这些东西的确难得，但本公子也不能因此轻拿轻放，既然如此，不如你跟我走吧。”
    蟹农一愣：“啊？”
    还灵说道：“你跟我走，我可以给你一片地，你在那里继续种植，种水稻也好，种别的东西也罢，都可以，若是能将普通人类的农作物改进，本公子甚至还能给你一些奖励。”
    蟹农皱眉：“寒冷之地还能种什么？老夫不要奖励，可否请公子高抬贵手？”
    还灵摇了摇头：“不，奖励是本公子私下给你，明面上你是去本公子那里服刑的。”他说完想了想问道：“你知道麦子吗？”
    “麦子？”蟹农点头：“自是知晓。”
    还灵从空间拿出改进后的小麦说道：“你看我也会这些。”
    蟹农接过小麦看了一眼，继而有些遗憾地看了还灵一眼：“公子可惜了，何必在这东西上浪费力气？”
    还灵问道：“你觉得它不好？”
    蟹农摇头：“便是能增强修为，也不如米口味好。”
    还灵又从空间拿出了两个包子递给他：“尝一尝吧。”
    蟹农哪里见过这东西？接过来就咬了一口。
    还灵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怕我在里面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