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灵没说话， 放下了果盘看了一眼身旁的扶苏。
    此时的扶苏不复之前的轻松畅快，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坐在一旁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还灵纠结了一下才说道：“儿臣也不知道，以现在的局势， 王贲再拖下去对我军的确不利，只是……水淹大梁……终归让人有些不忍心。”
    他说的时候没有任何迟疑， 哪怕知道扶苏因为反对这件事情惹恼了嬴政，他也没退缩。
    反正是他爹自己要问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有什么不对？
    嬴政听后倒也没生气， 只是一脸莫测高深问道：“我军也未必拖不过他们， 却是不能拖，你可知为何？”
    还灵听后两只耳朵动了动，立刻问道：“魏国如此拖延时间是不是在等什么？”
    魏王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拖到大秦撤军。
    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显， 魏国国都都已经兵临城下， 就算他把时间延长到冬日， 让秦军不得不暂时撤兵又能怎么样？
    难道他守着大梁城就能反击了吗？但凡真有这个本事， 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被困在大梁的局面。
    之前还灵还以为魏王是心存侥幸，打算拖一天是一天， 现在看来人家也是有倚仗的。
    嬴政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魏国国师虽声名不显却也不可小觑。”
    还灵听后就知道问题是出在魏国国师身上，他有些好奇问道：“魏国国师一直迟迟不出现又是为何？”
    嬴政冷冷说道：“管他为何， 既然不出现那就不必出现。”
    还灵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扶苏， 发现扶苏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愕然的意思， 想来他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那也难怪扶苏给不出什么好意见了，这还怎么给？
    这件事情上无论是嬴政还是扶苏好像都没有错， 王贲也没错。
    还灵揣着两只手沉思半晌问道：“那……国师知道吗？”
    嬴政垂眸说道：“魏国国师不出， 国师也不能煽动。”
    还灵了然，这也正常，就跟核武器一样， 没有哪个国家天天把核武器掏出来用的，这东西更多的作用是震慑。
    如果真动用了，那就代表着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他看着嬴政小心问道：“那……儿臣走一趟？”
    嬴政满意点头：“去吧，要多少人？”
    还灵看了一眼扶苏，发现扶苏没有任何不满，反而也跟着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想了想说道：“凡人的战争是王将军的事情，儿臣不便插手，以防万一，不如就将之前那三千人再给儿臣吧，儿臣再带一些小妖怪过去。”
    嬴政还没说话，扶苏便有些紧张问道：“这些人够吗？会不会太少？”
    还灵解释说道：“如果对面也有妖怪迎战，那么多少凡人也不够用，若是没有妖怪，那王将军足以应对。”
    其实这三千人也不过是他的小私心，好歹这些人也跟着他出生入死，许多人都有了爵位，还灵一直想把他们调到自己这里来。
    这些人只有聚在一起用军阵的时候才有战斗力，分散之后就是普通士兵罢了，最多比普通士兵体力要稍微好上一些，但也有限。
    虽然他也可以再培养，但是从头训练也很麻烦，还灵训过一次就不想再训第二次。
    嬴政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让扶苏负责“后勤”，简单来说就是还灵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扶苏立刻低头应是，还灵看着他爹入朝的背影一脸的匪夷所思：“父王也不怕我提出过分要求吗？”
    扶苏十分坦然：“你要是提过分要求就只能去找国师，我大概帮不上忙。”
    他能负责的也就是人和钱了，但他弟弟好像都不太需要，就算是粮草，他都不用担心运送问题——他弟弟能直接全带走。
    所以他爹分配给他的任务压根就不算什么，只不过是翻篇的信号而已，代表着父子两个的这一次冲突过去了。
    还灵后知后觉想到了这一点转身就走，他就多余担心扶苏，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又走？”这一次就算是赵高都有点维持不住平日的风度，长长叹了口气：“公子还真是忙。”
    本来以为到了冬日还灵公子应该能留在庄古县，结果没想到王上一句口谕，他家公子就又要出征。
    赵高心中着实有几分疑惑，秦魏之战跟他们公子有什么关系？换句话说是他们公子到了战场上能做什么？
    不是他看低还灵，打仗这种事情也是看天赋和运气的，还灵的运气或许不错，但他有没有天赋谁也说不好。
    满朝大臣都知道还灵公子活捉了燕喜，觉得公子还灵有名将之风，但赵高将所知的信息分析之后总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事情。
    当然明面上这些都归功于还灵公子搞出了黑火药，如果是依靠黑火药的话，也没必要大冬天地让还灵走一趟。
    还灵看着赵高皱眉沉思的模样稀奇说道：“我去有什么不好吗？”
    他以为自己离开最高兴的应该是赵高，毕竟整个庄古县除了王守手下的兵，剩下都是赵高做主，说是副官相当于主官啊。
    赵高轻声说道：“王上之命自然是好的，只是属下惶恐，担心做事不合公子心意，耽误事情。”
    还灵随口说道：“到了冬天也没什么事情，以你的能力，我相信能处理很好。”
    赵高心中苦笑，他当然能处理好，但那是以他的思维方式处理的。
    做人下属的最忌讳的就是代替上司做决定，他一直以来能够屹立不倒靠的就是揣测上意，能够及时作出上峰最满意的选择。
    可这种方式的前提是他需要跟上峰接触，尽可能多地察言观色。
    像是现在这样一年时间内满打满算跟还灵相处没有两个月，他自己自然是要担心做得对不对。
    还灵没有赵高那种细腻心思，但他知道赵高是怎么起家的，所以赵高难得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放手让赵高去做，他也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天生坏种，还是环境影响。
    毕竟要是让还灵跟他说，就只会告诉他只要黔首过得好，大家都安居乐业，自己也就高兴了。
    不过价值观不同，就算他这么说赵高也未必会相信。
    还灵跟赵高说完还要跟樊城说一声，只是樊城比赵高还心累的样子。
    县里的事情已经算是步上正轨，就算有一些小差错没有酿成大祸就不是问题。
    但他现在管着公子的产业，每天兢兢业业，哪怕有乌咚这个很厉害的账房在，他都要每天核算一遍库房出入登记才能安心睡下。
    虽然还灵在的时候这些事情也是他在做，可出了事情他只需要上报，然后听从吩咐就行了。
    公子不在的时候他需要自己拿主意啊。
    樊城有些不知所措说道：“可是……公子，秦老板之前还在说咱家的商品不够，让扩大规模，还有他觉得有些单一，想要增加一些品种，这些都需要您来做决定啊。”
    还灵拍拍他的肩膀：“别慌，我又不是现在就走，让秦舞阳过来见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还灵的错觉，秦舞阳过来的时候感觉走路都是带风的。
    还灵看他精气神还好便挑了挑眉：“看来这事儿你干得还挺开心。”
    秦舞阳毫不客气地喝了一盏水后说道：“走南闯北的确很有意思，只可惜目前范围还太小。”
    他现在基本上就是五六天就会回来，虽然商队成员特殊，比普通人走得快，但他们还带着货物，所以五六天也就是能在周边转转。
    秦舞阳已经把周边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正跃跃欲试想要往更远的地方走。
    可惜他们的货物不够，就算想走远也不太行，毕竟货都卖完了，又买了当地黔首需要的东西不回来在外面逛也不是个事儿。
    还灵听着着实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不开心。”
    当时让秦舞阳当领队其实也是临时起意，也有借机让秦舞阳报恩的意思。
    虽然还灵自己没觉得帮秦舞阳什么，但秦舞阳坚持如果没有他帮忙，自己无法给家里人报仇。
    还灵这才让他当商队领头，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报恩的途径，要不然这么一只羊天天跟在他身后嘤嘤嘤他也怪烦的。
    当时他也没觉得秦舞阳能做多久，毕竟是贵族之后，当商队领头可以说是临时接活保护商队，但是如果让他买卖交易，大部分贵族可能都没办法接受。
    结果看秦舞阳这样子，不仅接受了还玩得挺开心。
    还灵询问了一些细节，也不知道是不是秦舞阳比较傻白甜，无论什么人跟他交流的时候都不会防备太多，感觉就是这只羊走哪儿都能吃得开。
    他不仅能跟当地黔首打成一片，甚至还能跟官员友好往来。
    秦舞阳说到兴奋的地方就凑过来说道：“有好几个县令想让咱们过去开店呢，而且还说会留好位置，你觉得怎么样？”
    还灵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觉得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