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商队之前有了分歧， 对方也的确不怀好意，但好歹也一起风风雨雨经历了那么多年，这次若不是大家都看不到出路， 或许他们也不会起歹心。
    如今人都没了，领队心里再多的不满此时也只剩下了叹息。
    他撑着身体说道：“先把人都收敛了吧。”
    领队的小儿子恨恨地问道：“阿爹， 这些山贼都杀了吧。”
    他说的是还灵之前废掉的那些山贼。
    领队一看那些山贼每一个都是双膝有两个血洞立刻就知道是还灵的手笔，抬头看向还灵问道：“赵小郎， 这些山贼你要如何处置？”
    还灵立刻摇头说道：“不必问我， 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我听说楚国也经常悬赏捉拿这些贼人，你们拿去领赏吧。”
    领队勉强笑了笑说道：“小郎君心善，只是对这些人倒也不必留情。”
    还灵心里叹气， 谁想留情呢， 他怕他不留情了， 天道就对他不留情了。
    所以他也只好笑了笑没说话。
    领队安排人一边给自己人收尸一边给那些山贼补刀。
    还灵就坐在旁边听着那些山贼求饶的声音。
    朗风月清二人听着有些不忍说道：“郎君， 这些都必须杀了吗？把他们送到衙门也是可以的吧？”
    还灵没有看向那边，他也怕自己心软， 嘴上却说道：“这些人都死有余辜，他们手上都沾染着人命， 不提别的， 商队都要有六七个死在了他们手上， 其中还有个小孩子，没必要同情这些人。”
    那个小孩子实在是太小了， 还在襁褓里， 混乱之中，他的母亲被推搡了一下，他就掉在地上摔死了。
    还灵虽然一直有让小纸人暗中保护老弱妇孺， 但这种意外也没办法。
    但凡那孩子还有一口气他都能救一救，可惜。
    朗风月清听后干脆也不去看那边，等过了一会那些山贼都死了之后才安静下来，只剩下低声喊痛和抽泣声。
    领队拖着伤处理完之后带着家眷来到还灵面前行跪拜大礼。
    还灵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扶他起来说道：“这是做什么？”
    领队眼眶红红说道：“今日若非赵小郎伸手搭救，只怕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后赵小郎但有吩咐樊某无不听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还灵立刻说道：“樊老兄不必如此，今日我也为自保。”
    领队没多说什么，但是这份恩情他的确记在心里。
    要知道刚才那些山贼发现这位小郎君不好惹之后可就没几个人往他那边招呼了，那时候赵小郎完全可以自己跑掉不需要管他们。
    可赵小郎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们，这怎么能不算恩情？
    只是报恩也不是嘴上说的，更何况现在商队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做。
    首先就是尸体的处理，山贼就不管了，他们活该曝尸荒野，他们自己人要怎么处理？
    这年头也讲究一个落叶归根，这些人虽然死了，但他们的家眷还在，家眷自然是希望将尸体带回去埋葬的，可这不太可能。
    他们没有那么多车来运送尸体不说，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尸体过不了两天就得发臭，除非用冰来掩盖。
    可问题是就连历史上嬴政死后，赵高和李斯都只能用咸鱼遮盖尸体的臭味，说明冰块也不那么容易获得。
    至于说不想让人发现才不用冰反而很奇怪，夏天贵族用冰很正常搞一堆咸鱼放在车里才不正常。
    没有冰块，尸体是肯定运不回去的，但是就埋在这里以后祭拜都不容易，家眷自然也不同意。
    领队想了半天说道：“要不然回去立衣冠冢吧，反正能受到祭祀就行了。”
    这个也不行，找不到尸体才会立衣冠冢，尸体就在眼前，立什么衣冠冢？
    还灵坐在旁边随口说道：“实在不行就烧了，等回去用木头雕刻个人形，把骨灰放里面好了，反正别想着运回去。”
    当然如果这年头有湘西赶尸倒也不是不行，问题是谁知道有没有呢？就算有也离得太远了。
    用法术帮忙这种事情就算了，死的算是他的敌人了，之前这些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可都是想杀了他抢钱的，他没亲自动手已经不错了。
    更不要提已经进入楚国境内，他还要小心行事别被神庙发现。
    领队一听当即拍板说道：“就这么办。”
    这一下除了死者家眷，剩下的人自然也都同意了，之前他们犹豫主要是觉得埋在荒郊野外不好，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人自然而然会带入自己，万一死在外面也被这么埋了……谁愿意啊。
    虽然烧了没有全尸，但好歹是回去了。
    领队的小儿子也在旁边说道：“对，到时候请神庙神使来主持法事就是了。”
    还灵听后心念一动，等他们忙活着砍柴烧尸体的时候凑到领队身边问道：“神庙的神使还会接黔首的法事吗？”
    领队一边看着燃烧的熊熊大火一边说道：“当然，神使甚至还能治病呢，反正有什么去找神使就对了。”
    还灵：……
    这神庙的业务有点广泛啊，怎么感觉像是后世那些邪教的路子。
    他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却说道：“说来，不知楚国神庙有没有什么忌讳？我之前未曾了解，既然要到楚国讨生活，还是要小心一些。”
    领队想了想说道：“要说忌讳也不多，只不过在楚国只能祭拜楚国的神祇，不能拜别的，若被发现还是很严重的。”
    还灵也不意外，这年头对于祭神还是很有讲究的，官方认可的才是正经祭祀，官方不认可的那都是淫祀，一旦被发现坐牢是没跑的，更严重的可能还会砍头。
    打击邪教大概是历朝历代都会做的事情。
    他又细细询问了有关神庙的事情，不过领队懂得也不多，唯一得到的有效信息就是神庙的神使都是女子。
    还灵有些诧异：“神使只有小娘子能担任？”
    领队点头：“正是，还要相貌端正身家清白的小娘子才可以。”
    在他的嘴里能去神庙当神使是很多穷人家的愿望，这样女儿就由神庙抚养，他们还能得一笔钱财。
    只不过小娘子若是被送到神庙，那么从此以后就跟这家人没有关系，相当于断了亲缘。
    还灵听到这里总觉得怪怪的。
    神庙祭祀的神又不止一个，东皇太一、云中君这种都是男神，哪里就只需要女性神使了？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将这件事情放下，又问道：“那老兄可见过大司命和少司命。”
    领队立刻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说道：“大司命和少司命乃是真神在凡，哪里是我等俗人能见到的？”
    还灵有些疑惑：“若是都没人见到怎么确定她们尚在人间？”
    领队说道：“大司命和少司命每年都会主持冬至大祭和山川大祭，而且寿春经常有人许愿应验，说是灵得很，可惜大司命和少司命似乎只保佑寿春之人。”
    还灵立刻问道：“只保佑寿春之人？是定居寿春就可以还是要楚国人才行？”
    “定居寿春就行。”领队说道：“之前我识得的一名商人原是赵国人，本来已经病入膏肓，后来就被大司命和少司命治好了。”
    还灵听后笑着说道：“如此，那我便前往寿春定居好了。”
    领队本来想说想定居寿春不容易，毕竟是都城，再加上有大司命少司命保佑，多少人都想定居，房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不过他很快想到眼前这位小郎君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一时便说道：“如此只怕我等要与小郎君分道扬镳了。”
    他们并不顺路，甚至方向还有点相反。
    还灵听后便遗憾说道：“一路行来多受老兄照顾，如今分别在即倒是有几分不舍，不若老兄给个地址，待我定居寿春再遣人去寻老兄，若是以后有需要的地方，老兄可来寿春寻我。”
    领队一听顿时有些心动，哪怕这小郎君初来乍到，但人家有钱啊，他之前还想着要将女儿嫁给他，现在分开这想法就落空了，若是能联系上自然最好。
    他当即给了一个地址，还灵让朗风记下来之后便拱手说道：“已是天光大亮，荒郊野外不甚安全，我便先告辞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领队拱了拱手，他现在还不能走，毕竟尸体还没烧完呢。
    在还灵临走之前他还问道：“赵小郎不若提几个人头去衙门领赏。”
    还灵连忙摆手：“不必不必，车上已经放不下，老兄拿去领赏吧。”
    领队见他真的不在乎这些还有些感慨，果然是锦绣堆长大的小郎君，要知道这种悬赏一般都是按照人头给钱，这么多山贼算下来钱可不少。
    还灵上车之后，朗风和月清坐在前面一边赶车一边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走了。”
    还灵问道：“吓到了？”
    朗风有些不好意思：“倒也没有，就是那人烧着烧着突然坐起来怪吓人的。”
    月清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是不是就是诈尸？”
    还灵便解释说道：“尸体在燃烧的过程中会脱水，一脱水收缩但骨头还在，所以容易起来，并不是诈尸。”
    朗风和月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灵懒洋洋地坐在车里说道：“好了，赶紧找个地方落脚洗漱，这一晚上折腾的，感觉身上都是血腥味。”
    朗风忽然说道：“郎君，前面好像不太对，怎么会有这么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