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灵两辈子都没体会过被人当小弟的滋味， 愤愤地抱着树干睡着了。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一转头下意识问道：“你谁？”
    一袭青衫，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的男人转头看他：“在树上睡了一宿就睡傻了？”
    还灵眨了眨眼说道：“就……刚睡醒没认出来。”
    主要是白衍流的头发变成了黑发。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 平日里看别人都是黑发也没觉得多稀奇，但是在白衍流身上就让他觉得很新鲜。
    坐在车里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白衍流此时正闭眼修炼， 不过这种环境想来他也没办法全身心沉浸进去，所以能够感受到还灵的目光。
    最后他忍不住叹气问道：“就这么稀奇？”
    还灵被抓个现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只是说道：“是有一点， 主要是差别有点大。”
    白发的白衍流看起来带着一股邪气， 这也是为什么还灵之前总对他心怀戒备的缘故。
    而黑发的白衍流身上完全没有那股邪气，虽然一眼看去也是个浪荡公子哥，但至少看着像个好人。
    白衍流看了他一眼， 原本暗红色的眼睛也变成了黑色， 更减弱了那股邪性。
    他看着还灵说道：“喜欢就多看看。”
    还灵总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 不过也没多往心里去， 只是问道：“虽然发色和瞳色变了，但你相貌没变， 真不会被认出来吗？”
    白衍流说道：“放心，我与那两个伪神并没有接触过。”
    或者说是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不进行接触。
    毕竟双方立场有些敌对， 哪怕抛开楚国和秦国之间的关系因素， 一个不停地抓捕妖怪， 一个却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妖，关系不说多紧张也不会很好。
    真要见面了， 神庙到底要不要捉拿白衍流？
    要知道之前神庙为了全面围剿楚国的妖怪， 宣扬的可是我看见，我消灭之类的口号。
    如果神庙见到白衍流却不动手，那就是违背了自己的教义， 哪怕他们能够找补也容易产生动荡。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不动手，万一白衍流觉得他们不怀好意先动手怎么办？
    至于为妖怪出头这种事情他们倒是没想过，大妖和那种不能完全化形的小妖怪之间的关系跟人类和蝼蚁差不多。
    白衍流这样的大妖不会在意那些小妖怪。
    种种原因之下，双方很默契的不曾碰面，到了现在想要不发生冲突似乎也不太可能。
    不管怎么说，既然没见过那就安全许多。
    还灵十分鸡贼地说道：“你要是被发现了我就把你丢下自己跑。”
    白衍流手一抬，拎着衣领就把小狐狸给拽了过来问道：“跑一个我看看？”
    还灵：……
    他努力挣扎过了，然而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脱白衍流那只手。
    还灵十分能屈能伸说道：“你要是真被发现了留着我也只能是拖后腿，咱俩分开跑，让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不就能跑了吗？”
    白衍流松开手敲了敲他的脑壳：“滑头。”
    还灵捂着脑袋没说话转移话题说道：“我听说寿春那边有些特色菜味道还不错，我们过去先吃点吧。”
    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吃一吃当地特色菜也太亏了，之前除了条件不允许的地方，基本上他都尝过。
    只是他之前路过的都是一些小城镇，菜品只能说是新鲜奇特，毕竟有些食材是秦国没有的，但是要说多好吃……好像也算不上。
    寿春作为楚国都城，怎么也要比这些小城镇强吧？
    白衍流失笑：“你竟还惦记着吃。”
    还灵一脸坦然：“民以食为天，想吃好吃的怎么啦？反正又不着急。”
    他们又不是到了寿春就能拿到所有情报资料，还不如放松一下，一边吃吃逛逛一边摸底呢。
    白衍流也没什么意见，秦国和楚国如今都在厉兵秣马，哪怕知道彼此之间必有一战双方也想准备更完全一些。
    还灵见他没有反对就掏出竹板小桌，摆上笔墨纸砚……哦，只有纸笔，笔还是炭笔。
    白衍流有些意外：“现在倒是勤奋了，写什么？”
    还灵摇头说道：“不写什么，画图。”
    他这一路行来虽然一直在摸神庙的底，却也没有放弃勘探这里的山川河流。
    无论哪个年代，舆图对于打仗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
    还灵绘制的舆图十分详细，山川河流官路小路甚至连村庄都有标注。
    白衍流凑在他身边看了一会说道：“照你这样画，只怕李小将军未必能用得上啊。”
    还灵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又不是整个楚国都这么画。”
    就算他愿意在外面画图，他父王也不可能放任他在外面这么久啊。
    更何况他还要回去看看黄豆育种怎么样，等到秋天也要看看庄古县的收成如何，怎么可能长时间停留在外面。
    白衍流问道：“分着画的？其他的呢？”
    还灵直接从空间掏出来好几张纸说道：“等到时候粘到一起就行了。”
    太大的纸张不方便在外绘制，而且舆图这么重要的东西，等回去之后估计还是要在牛皮上再画一遍。
    纸张毕竟太过脆弱不好保存，万一打着打着，烧了湿了看不了图，这不是闹呢嘛。
    白衍流有些意外地挑眉：“现在倒是不防着我了？”
    还灵头都没抬：“战争是凡人的事情，你敢插手吗？”
    白衍流沉默了一瞬，这个还真不敢插手，战争涉及许多凡人的命数，还是有关生死的命数，一旦干涉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命，天道绝对不会放过他。
    修为越高，越是要小心谨慎。
    他看着还灵问道：“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敢画这个？”
    还灵抬头说道：“不一样。”
    白衍流倒是来了兴趣：“怎么不一样？”
    还灵说道：“我做这些用的是凡人的手段，而不是妖怪的手段，所以天道没有动静。”
    实际上秦国争霸天下的过程已经跟历史上两模两样，如果真的要追究，天道早就该在他捉拿燕喜的时候就霹雷了。
    就算这次是妖怪之间的斗争，那么在他阻止王贲水淹大梁，间接救了数十万人性命的时候也该霹雷。
    然而这两次天道都没有任何动静，还灵就心里有数了。
    白衍流倒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有些怀疑的抖了抖纸：“这也是凡人手段？”
    凡人如今的舆图可没有这么详细。
    还灵看着他笑道：“你不是知道我的来历，我们那里舆图比这个详细多了，甚至能够精准定位到道路两旁都有什么样的树木，或者某年某月什么人路过了那里，这些都能记录下来。”
    白衍流听着倒有几分心生向往：“若是有机会，倒想见见这样的奇物。”
    还灵转头看向窗外：“理论上是有可能的，实际上……我估计很难。”
    白衍流看他一丝留恋也没有的样子想起了这小狐狸在那边的遭遇，便也不再提起这些，只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去一些地方好了。”
    他们现在坐车也只不过是为了有通关记录，不至于让神庙起疑心，这也不代表他们不能在路上去其他地方，只要把控好时间就是。
    还灵想了想说道：“也行，正好可以去再看看那些神庙。”
    他要看神庙的情况还需要借助小纸人，白衍流就十分光明正大地走进去，那些神使对他恍若未闻。
    最主要的是白衍流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整个人恍若虚无，就好像是影视剧中鬼魂的状态一样，就算有人跟他迎面走来也只是从他身上穿过去，根本不会有任何触碰。
    还灵十分羡慕，要说障眼法，他的幻术也不遑多让，想让这些神使看不到并不难，难就难在他还要躲避那些人。
    而神庙越是核心地方也是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不夸张。
    还灵的小纸人扒在白衍流的腿上一路逛了整个神庙，这些小城镇的神庙无一例外都在搜罗各种青壮年去跟女妖配，跟男妖配的就是那些神使。
    对于那些神使，还灵不是没想过救她们，只是她们已经被神庙洗脑，甘愿献身，甚至以怀上人妖混血为荣。
    这种洗脑方式是从她们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思想已经形成，想要把她们引回正路基本不可能，还灵也不打算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唯一发愁的就是等楚国打下来，楚人绝对不好统治，也难怪楚人反秦一直那么积极。
    不过那些也不是现在需要发愁的，还灵暂且不去管，只想救出那些被抓来的青壮年。
    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就被白衍流拽回来问道：“你就这么不把天道放在眼里？”
    幸亏他跟着来，要不然这小狐狸还不知道得肆无忌惮到什么地步。
    还灵微微一愣，转头用小纸人毫无五官的头发出声音：“可是我之前……也没什么。”
    白衍流冷笑一声：“你就不怕天道给你攒着？”
    还灵转头惊悚地看着他：“你别吓唬我啊。”
    天道不至于这么智能吧？这还带攒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