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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下了一个坡, 道路趋于平缓。
    小电驴的速度慢了下来,猎猎风声也小了。
    兴许是因为载着人, 赵商商骑的速度不算快, 比较稳。
    江巡偏头看两侧的风景。
    傍晚时分天空瑰丽壮阔,云霞浮漾。随处可见绿树、房舍、玉带般浮光跃金的溪流,青山铺宛如一幅画, 他们在其中穿梭。
    赵商商带江巡去的是一家陕西人开的潮汕火锅店。
    正好是饭点,店内快要满座。
    他们占据了角落靠窗的两人桌,空间有限, 好在环境不错, 桌椅和餐具看着干净卫生。
    赵商商算这家的熟客,比较了解菜品, 拿铅笔勾选了几下之后,把菜单递给江巡。
    “你看看有什么你想吃的吗?”
    江巡伸手接菜单, 手背血管上一团淤青泛紫,因为皮肤白而格外扎眼。
    距离过近, 头顶灯光明亮, 赵商商甚至看清了上面极细的针孔。
    她的神情先是诧异, 后是紧张。
    “抽血留下来的。”江巡注意到她的目光, 主动解释说, “过两天就消了。”
    “你这几天不在家, 是去医院复查了?”赵商商问。
    虽然江巡在微信上说自己没事, 但赵商商心里存疑。
    她第一次见他, 他就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加上她后续又从古丘成和叶春琳嘴里,得知他住在七芽山是为了养病, 难免不让人多想。
    “是去医院复查了, 没有大问题。”
    鸳鸯锅已经端上桌, 静静等它煮沸。江巡开玩笑道:“要不要我回去把体检报告单拿给你看看?”
    “也不是不可以。”赵商商用热水烫了遍两人的碗筷。
    “你叫人给我送了幅画,他说你去医院了,然后你又几天没回七芽山,我肯定会担心的。”
    她说完,见江巡看着自己,有点迟疑:“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江巡脸上露出一个算得上灿烂的笑,“你在关心我,我很开心。”
    过分直白。
    毫不迂回的真诚。
    赵商商在他的笑里微愣了一瞬,胸膛心脏有猝然的失重感。
    “这几天不在是因为还去给外公扫墓了,墓园不在绊江,路程比较远。”
    “这样啊。”
    江巡小时候身体不好,父母工作忙,疏于对他的照顾,后来他被接去外公身边生活,一直到两年前老人家过世。
    去年江巡参加画展的途中碰上货车司机酒驾,他双腿在车祸中受伤,又遇上寒潮,休养了大半年。
    这也是他来七芽山的原因。
    “你现在可以跑步吗?”
    江巡点头。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晨跑锻炼身体?”赵商商提议道。
    她大概也没想到,有一天这种话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绊江市教育局这几年强抓体育,要培养学生良好的身体素质。学校每年开学,不仅要进行文化成绩考试,还要进行体测。体测不过关的同学,在接下来的一整个学期里将会成为体育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
    赵商商上次八百米险过,心有余悸。
    她心里有过无数次晨跑的打算,最后都抵抗不过睡懒觉的诱惑,没办法从床上爬起来。
    想着如果跟江巡一起,有个伴互相监督,互惠了双方,应该不错。
    一顿火锅吃完,江巡和赵商商也确定好了晨跑时间,并且设定好了跑步路线。
    赵商商在群里邀请大家:“从明天开始,有要跟我一起参加晨跑的吗?”
    赵熠时:“是本人?”
    程水:“商商,你被盗号了吗?”
    游珉:“孽畜!劝你速速把我兄弟的号归还给她,不然我青山铺扛把子定会取你狗命!”
    赵商商:“@游珉,兄弟,有病尽早治。”
    赵商商:“我就是准备早上起来跑个步,你们至于吗?”
    主要得益于赵商商十几年来“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咸鱼形象深入人心,连程水都不太相信她可以坚持晨跑。
    赵商商:“让我用事实来证明自己!”
    她看看对面的江巡,把他拉近了群里,“世界和平”由五人变成了六人群。
    “我要说点什么吗?”江巡问赵商商。
    “随便,不想说就不说,想说的话什么都可以说,这就是一个吹水聊天拉人打游戏的群,不用在意。”
    江巡想想自己工作室的群,照例发了个红包。
    赵商商去了趟卫生间,错过一个亿。
    出来发现群里炸开了锅,被各种“谢谢老板”“老板大气”的表情包刷屏。
    赵商商是最后一个打开红包的,留给她的余额仍有66.7元。
    “太破费了。”她一本正经严肃认真地说,“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记得提前通知我。”
    江巡忍俊不禁:“好。”
    出了火锅店,天已经黑了。
    月亮在夜空高高挂起,远处群山模糊了轮廓。
    赵商商骑着小电驴把江巡送回七芽山,身后的别墅一片漆黑,空旷又冷清。
    她取下头盔问江巡:“你会不会害怕?”
    江巡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屋内灯盏依次亮起,像静静浮漂在深海中的巨型水母,驱散了黑暗。
    赵商商笑了起来,“明天见。”
    “明天见。”江巡说。
    赵商商回家后看见赵熠时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打游戏,她走过去踢了踢他,“羊,你明天真的不跟我去晨跑吗?”
    “不去。”
    “大家同是十五中学子,你开学也要体测的。”
    “你以为我是你,跑个八百米喘……”赵熠时瞄了眼郑女士,改口道:“喘不上气。”
    赵商商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赵熠时刚刚肯定想说她喘得像狗。
    她蹲下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指甲钳,憋了眼赵熠时脚上的球鞋,动了动手指头,不再说话。
    赵熠时见她没声儿了,反倒主动问:“你真打算明天去跑?”
    “不是明天,是天天。”
    “你起得来?”
    “当然。”
    “你可以不睡懒觉?”
    “可以。”
    赵熠时眉头往上轻挑,“打赌吗?”
    “来,谁怕谁。”赵商商正等着他这句话。
    她想了想,“输的一方要无条件答应赢家三件事,无论什么事。”玩得有点刺激了。
    “当然,不能违法犯罪。”
    赵熠时:“从明天起,到开学前一天,你必须每天坚持晨跑,缺席任意一天就算你输。”
    赵商商:“风雨无阻。”
    两人碰了下拳头,赌约成立且即时生效。
    老赵取下老花镜,拽拽郑女士的衣袖,“你看他们姐弟俩在干什么?”
    正在看电视的郑女士分心道:“打赌。”
    老赵说:“我去问问可不可以跟着下注。”
    “瞎凑什么热闹,”郑女士拉住他:“多大的人了,你能不能先给我把昨天看的电视剧找到……看到多少集了,我都忘了,王府的三少爷到底是不是小芳的亲爹啊?”
    “别急别急……”老赵重新戴上老花镜,摁起了电视遥控板。
    赵商商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楼,满怀信心。
    赵熠时接着开了下一局游戏,随即匹配的队友太坑,我方输得惨烈。赵熠时掉分了,直接退出游戏,关掉手机。
    他站起来往前走,脚被什么束缚住,身体向前一扑,差点摔个狗啃泥。
    低头看,原来右脚球鞋的鞋带被人解开了,绑在凳腿上。
    “赵商商——”
    赵熠时上二楼,发现隔壁房间早已将门反锁。
    -
    晚上赵商商做了个美梦,她忘记了梦的具体内容,反正梦里的自己应该非常开心。
    那种快乐的情绪传递到她的心脏和身体的每一处。
    直到她被闹钟吵醒。
    怨气瞬间聚集。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对着镜子刷牙的样子,与某恐怖片中的主人公神似。
    大概七点左右,江巡骑着山地自行车到达老赵家门口。
    老人家觉少,老赵和郑女士都起床了。一个在晾衣服,一个浇花。
    江巡跟他们打完招呼,坐在板凳上等着赵商商下楼。
    赵商商游魂般飘了下来,坐在沙发上穿袜子,换鞋,一言不发。
    她的身体仿佛还没醒,也没力气说话。
    江巡跟在她身后出门。
    早上的青山铺空气格外清冽,天是瓦蓝色的,像一面倒扣在苍穹的湖。
    太阳欲出未出,东边山峦上金光灿灿。
    路线是昨天规划好的,选的是林荫道。两旁树木砌成天然墙体,遮阳避雨,树干与树干的间隙里,有青翠田野与盛开的荷塘,马路平缓向前延伸。
    赵商商对这一带熟悉,不用思考便知道该往哪跑。
    大概前十分钟里,赵商商保持着沉默,江巡也是。
    他们始终维持着匀速慢跑。
    中途停下来慢慢走的时候,赵商商寡白的脸有了血色,坏心情逐渐消失。她开口问江巡累不累。
    “不算累。”江巡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巧克力,“早上运动,容易低血糖。”
    赵商商挑了一颗,撕开包装含在嘴里。
    江巡像松了口气,倒退着走了两步,“你有起床气。”
    “被你发现了。”巧克力浓郁的味道在赵商商嘴里化开,“我身上被施了一个魔咒,如果早于八点起床就会变身贞子。”
    江巡听完笑了起来。
    赵商商也笑,笑了两下后用手掌遮住嘴。
    江巡不明所以。见她咽下巧克力,朝他龇着一口大白牙问:“我牙齿上有没有黑黑的?”
    已经完全不拿他当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