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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鹿儿岛的哀叹

      第543章 鹿儿岛的哀叹
    鹤丸城的造士馆并不大,非常符合一贯倭国的建筑高度,而叫他们倭人,还真不是蔑称,恰恰是一种非常合适的称谓。
    古日本人本来就属于一种比较矮小的人种,日本的粮食产出又决定了他们的营养摄入水平肯定是不够的。
    后世一些秋田犬,为日本贵族吃素,胃口超小,找了很多听起来高大上又悲天悯人的借口,但实际上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古日本各种产出实在太低了。
    低到要是所有贵族都敞开肚子吃,像中土那样烈火烹油,那样讲究奢靡,很快就能把一个家族给吃破产。
    所以必须要让不承担作战任务的贵族成员,倡导节衣缩食,来保证武士阶层的营养摄入和大型活动的排场。
    加上天皇在失去权力,极度贫困后,整个皇室穷困潦倒,也没什么事情干,不尽力将那么多人的吃饭水平压低,就山城国那两万石的产出,是真的会饿死人的,那到时候就搞笑了。
    只不过这本来是不得已的举措,从上到下深刻影响了所有日本人的生活习惯,导致他们即便到了后世那个物资供应极为充足的年代,日本人还是以胃口小而著称。
    而此时,正是这种风气最流行的时候,越是靠近幕府政治中心的关东地区,这种现象就越明显。
    郑锦水接触过一些关东武士,普遍极为矮小,好些还明显有营养不良的特征。
    这使得他很有些失望,这样的体格,哪怕就是作为农夫到了南洋,也很难活下去吧。
    不过,当他跨进造士馆大门的时候,眼前忽然就是一亮。
    因为造士馆中的萨摩武士,明显要健壮很多,虽然还是那么矮趴趴,高大的有一些但并不常见,但至少不是所有武士都一副面有菜色的饥民模样。
    嗯,萨摩藩的这些家伙,挺不守规矩的,明明贵族的吃穿用度都有标准,他们偏偏不遵守,经常背地里偷吃各种海里产的鱼蟹贝类,甚至海蟹这种为当时主流十分看不上的食物。
    这一切,没少让萨摩藩人被嘲笑,认为他们吃东西跟野猪一样粗鄙,什么都吃,是未开化野人的表现。
    但只可惜,到了历史上倒幕的时候,相对强壮的西南诸藩兵,让幕府的武士们,吃足了苦头。
    “藩主的荷兰友人从锡兰岛带来了让人惊讶的消息,听说大虞大皇帝的兵马在印度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他们与法兰西人一起,打赢了一场与英格兰人的十万人大会战。
    听说光是目前夺取的土地,就有五百万石高以上,从中掠走的金银如山一样高,每一个士兵。”
    说到这里,这个高声传播消息的人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喝水,也好像是在故意吊起别人的胃口。
    等到很多人开始不耐烦的催促之后,他才继续用极为夸张的语气说道:“诸君,我说的是士兵,也就是足轻,并不是可以担任军官的武士。
    而即便是足轻,每个人都获得了好几个天竺女子和超过五十石的钱财作为战利品。
    至于土地,那些汉人并不喜欢,他们一贯胆小的认为距离祖国太远,不太好守住,于是将那些已经夺取的富庶土地,都放弃了。”
    嗯,很符合日本人的基本形象,他们总是在大体上能表现出一定的客观,然后在不经意的时候贬低一下别人,以凸显自己的优点。
    或者叫做在一件好事中,偷偷的给你藏一坨屎,与他们交往,总给人一种大体上能接受,但一细究,就觉得有些恶心的感受。
    而日本人对于土地,特别是大陆上土地的渴望,可能是所有东方人中最强烈的。
    在这个大家一起当穷光蛋的江户幕府时代更是如此,穷苦困顿的武士,对于土地的渴望,已经成了他们的执念。
    果然,听到此人这么说,造士馆内的萨摩武士们,纷纷痛心疾首了起来。
    其中一个很高大的家伙,站起身来,表情非常痛苦的说道:“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简直就是在犯罪,要是这些唐人是我们萨摩国之人的话,一定会被天诛的。”
    “是的,西乡君说得对,怎么能因为难以坚守,就放弃富庶的土地呢。
    还是位于大陆上的土地,那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那样的土地上,而不是随意丢弃。”
    这位高大的西乡君名叫西乡吉兵卫,乃是历史上倒幕豪杰西乡隆盛的曾祖父。
    而西乡吉兵卫身边那个小一号,正无限仰慕看着他的,正是他的儿子西乡隆光。
    这位西乡吉兵卫曾拜在剑术大师大山贞政门下,是个远近闻名的剑术高手。
    听到有人附和自己,西乡吉兵卫高兴的站起身来,对着附和他的木藤太郎右卫门郑重的行了一礼,继而非常感慨的说了一句。
    “中原的汉人,已经富裕到连印度富庶的土地都看不上了,而我们这些岛津家的勇士,却连一块充满了碎石的土地都要珍惜。
    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们萨摩人生下来,却连汉人不要的土地都没资格去占据?
    为什么他们会有那么英明的皇帝带着他们去开疆拓土,而我们的将军却只知道带着我们所有人向江户的硕鼠借高利贷?”
    随着西乡吉兵卫的这声哀叹,屋内的三十几个萨摩武士顿时心情极为低沉,他们恨不得能现在冲到印度去,把那里富庶的土地,从丢掉它们的汉人手中接过来。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
    不知道谁开始敲着木碗,竟然开始用非常标准的南京官话吟唱诗经硕鼠。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都开始应和,场面竟然有一种奇异的肃穆感。
    郑锦水顿时愕然住了,他轻轻吸了口气,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先秦的春秋战国时期。
    这种风格,这种士人,不就是中华先秦时期的风格吗?
    还是皇帝陛下说得对,他说倭人的版本刚走到咱们两千年前,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不过,听到这些人吟唱,郑锦水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不说别的,就冲这口南京官话,除了中华以外的地方,哪怕就是昔日的北河与广南,都只有最上面的大贵族能还说的这么流利。
    而在这小小的萨摩藩造士馆,竟然有这么多低级武士都能说一口标准的南京官话。
    同时,郑锦水还明白一个道理,硕鼠这种类型诗歌,一旦开始大规模在低级士人中流传,是非常容易凝聚人心的,也证明这些人是有志向,是在为国家忧虑的。
    “教育啊,教育!”郑锦水低声嘟囔道:“这萨摩藩,如果不能在教育下奋起,就一定会因为教育而自爆,把所有人炸的死无全尸!”
    想到这些,正想说话参与进去的郑锦水,忽然听到了一个不同的声音。
    “铃木君说话还是那么夸张,实际上印度土地虽然富庶,但确实是守不住的,因为中华的远洋海军,还不是英格兰人的对手。
    只要英国人掐住了海上的补给线,唐人的大虞国的军队,仍然只有撤退一条路可以走。
    现在放弃夺取的印度土地,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卷土重来,我觉得是可以接受的。”说话的,是一个小矮子,郑锦水听到有人叫他山本五郎左卫门。
    既然萨摩藩主岛津重豪致力于以开放的姿态宣传兰学,那么萨摩藩的藩士们,眼界也并不封闭。
    他们虽然了解欧洲情况的来源非常单一,但还是靠着零零散散的消息,基本把欧洲的态势给连蒙带猜的出来。
    至少,这些人是知道英格兰、法兰西才是欧罗巴强国,与他们关系最密切的荷兰,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
    当然,对于中国,他们就更了解了。
    毕竟巅峰时期,每年从福建到长崎的唐船就有七十余艘,从江浙去的办铜十三家每年也有二三十艘船呢。
    是以听到讲话的铃木藤贤太过夸张,山本五郎左卫门立刻就出来反驳。
    “中土大虞光中皇帝是昔日大明洪武太祖一样的复兴之主,不可能在能得到土地的情况下放弃。
    而且去往印度的军队,乃是大虞皇帝的近卫军,他们可不是什么足轻,是帝国最精锐的近卫军,每一个士兵,都是真正的武士!”
    刚刚得到众人赞许目光,还没享受够呢,就有人当众打脸,铃木藤贤立刻脸就黑了,当即指着反驳的山本五郎左卫门破口大骂。
    山本五郎左卫门也不甘示弱,两人直接在屋子里面互相顶牛了起来。
    而其他人,劝解的,站队的,忙的不亦乐乎。
    半晌过后,做不到以德服人的两人,开始了用武德来使人屈服。
    铃木藤贤异常英勇,把反驳的山本五郎左卫门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来血,成功赢得了辩论的胜利。
    “我认为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中原的唐人从印度撤退,或许有战略上的考虑,但他们获得的太多,不珍惜土地的因素,也肯定是存在的。”
    等到战斗结束,西乡吉兵卫又开始出来打圆场了。
    不过,武德稍差的山本五郎左卫门,并不喜欢西乡吉兵卫的和稀泥。
    他顶着鼻血都没擦干净的脸,大声的吼道:“你们还抱着以往的姿态来看待中土,但他们早就不一样了。
    统治中土的女真人已经被推翻了,唐人现在有了英明的皇帝带领他们。
    大虞王朝已经建立了三支庞大的舰队,他们已经连海上霸主英格兰都击败了,这样的舰队,难道你们还想依靠神风来抵抗吗?”
    萨摩藩的山本家族,原姓桓武平氏,虽然是个石高只有三十六石的超级穷困武士,但山本家族,是萨摩藩不多的水军系统中,基层军官的中坚力量。
    这个家族最著名的后代,就是后来日本海军的奠基人之一,萨摩派海军门阀巨头,一直活到1933年的山本权兵卫。
    不过山本五郎左卫门极不受人欢迎,就是因为他总喜欢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说一些扎心又扫兴的话。
    他的人缘有多差呢,基本到了家里揭不开锅,都没有哪个武士愿意暂时接济一下的地步。
    而他这会被打的鼻青脸肿,鼻血糊了一脸,连扶他的人都没几个,就是明证。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惯会扎心的山本五郎左兵卫,又把众人的心给扎了。
    一想到中华的体量,加上他们现在连英人都能击败,万一真的来打日本,他们拿什么抵抗?
    “不会的,不会的。”看着屋内气氛是在尴尬,西乡出来打了个哈哈。
    “中原的唐人有太多的地方可以去了,他们何必来我们又穷又小的日出之国。
    这里连咱们这些武士,都穷的吃顿饱饭还要费尽心思,有打我们的时间,还不如去抢英格兰人的印度。”
    “是啊,唐人已经占据了全部南洋,连咱们这跑出去的切支丹浪人都投靠了他们。
    整个南洋的石高,据说比全日出之国还高,他们有必要来打我们这穷地方嘛。”
    等了半天,郑锦水终于等到插嘴的机会了,他轻咳两声,走了进去。
    “不是据说比日出之国还高,而是要高得多,光是中华在南洋的泰平省一省,就超过了全部日出之国。”
    日本的石高,虽然并不能简单理解为粮食产量或者一切经济总量折合成粮食产量来体现,但粗略用来表示大概总收入,还是可以的。
    屋内的武士们听到郑锦水的话,都诧异的伸长脖子看向他。
    不过也没有太惊讶,因为这里是鹤丸城的造士馆,能通过门口值守武士而进来的,必然也是同一个阶层的。
    虽然没见过,但大概率是其他藩的武士,或者从京都、大阪来的有武士身份的商人。
    江户幕府时期,对于国内外的限制,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格。
    特别对于武士和大商人来说,弄到路引出门去增长见识或者做生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见到众人诧异的眼神,郑锦水的护卫正要开口表明他们的假身份。
    呃,其实也不算假身份,郑锦水给了幕府这么多好处,每年还要买走那么多的大米,让幕府,或者干脆通过下面的豪商、旗本武士弄个身份,还是很简单的。
    不过,就在侍卫准备开口的一瞬间,郑锦水阻止了他。
    因为,我们的郑大宠臣一米七七的身高,白皙的皮肤,自信满满的神态,特别是那种上国重臣的气质,在一堆大多不到一米六,吃糠咽菜的下级武士中,实在太显眼了。
    而且,外人可能分不清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区别,但中国人和日本人,还是基本能分清楚的。
    在后世那个交往密切的时代,有时都能很快分辨出来,在此时,如此封闭造成的差异就更明显了。
    “你是唐人,你是唐人!”就在郑锦水阻止侍卫表明假身份的时候,那个被打的满脸是血的山本,一下就跳起来喊道。
    “对,就是唐人,他的口音跟长崎那些家伙差不多!”西乡大吼着,立刻就拔出了刀。
    随即,一片抽刀出鞘的声音传来,屋内的武士纷纷拔出刀,有些忐忑的怒目相视。
    “唐人,说出你的来意,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刚刚暴打山本五郎左卫门的铃木藤贤一副领导者的样子,对着郑锦水大声喝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