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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小孩子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大人们犹自后怕不已时,和娘已经能跟着玩家门里门外到处跑了。
    柳宗元请了几天假,结果孩子还嫌他在家会让人拘束。
    薛涛倒是像她承诺的那样,每天都来看望和娘,并且迅速得到了和娘的好感,与她熟悉起来。
    这种感觉跟玩家不一样。
    尽管玩家年纪比她大很多,但在和娘看来,她们中的很多人,还不如自己稳重,所以她们更像是玩伴,能够带她去体验很多不同的事,但薛涛……
    和娘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
    她很早就失去了母亲,柳宗直毕竟是个未婚男子,在照顾孩子上比柳宗元略强一些,但也有限。再加上性别不同,随着和娘年纪增长,彼此之间似乎也很难亲密无间。
    和娘记忆中最鲜明的女性长辈是祖母,但祖母对她很严格,到了永州之后又总是满面愁苦,并未给予她太多的关爱与引导。
    而现在,薛涛完全填补了这个空白。
    她是那么温柔,能体贴到和娘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又是那么博学,能够解答和娘所有感到疑惑的问题,还有她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行走坐卧似乎都自有风度,也让和娘为之倾倒、心生向往。
    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场面,但柳宗元和柳宗直却越看越酸。
    “是不是后悔了?”刘禹锡问柳宗元,又说,“其实不送也没关系,孩童本就多病,我看是你太多心了。”
    柳宗元摇头。
    他反而觉得是自己下定决心舍了孩子,和娘才会那么快就好起来,又岂能这时候反悔?
    刘禹锡又说,“也怪我之前没想到,还是你嫂子提起,真要把孩子送人,送到我们家里来不是更好?你看我家孟郎和仑郎,哪一个能入你的眼?”
    柳宗元警惕之心大起,“不是在说和娘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在说和娘。”刘禹锡的笑脸似乎都显得不怀好意,“你我做个儿女亲家,难道不好?”
    “不好!”柳宗元听不下去了,拂袖起身。
    本来他对和娘拜薛涛这个师父,多少是有点不满意的,不是说对方不好,就是忍不住挑刺。
    但现在忽然觉得她很好,再好不过。
    和娘才多大?
    大唐社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有两条:一是科举和仕宦,若能从进士出身而居清贵要职,便是踏上了青云之路,二是婚娶,若是能结姻高门世族,一定程度上也算改换了门庭。
    而到了贞元、元和年间,这两条标准开始殊途同归。
    高门更愿意将女儿嫁给新科进士,以至于出现了榜下捉婿的风俗。而士子们也会等中进士之后再考虑婚姻之事,如此才能被高门看中,从而在官场得到援引和提携。
    白居易和元稹都是如此。
    元稹十五岁明经及第,但直到十年后参加制举,考过书判拔萃科,改变了自己的出身,这才结姻韦氏。白居易更是直到三十六岁进入翰林院之后,才娶了弘农杨氏之女。
    相较而言,柳宗元二十一岁、刘禹锡二十三岁进士及第,已经算是很早了,但也是中进士之后才成婚。
    等孟郎和仑郎进士及第,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再说万一他们考不中呢?
    不过这话柳宗元没说出来,不提结亲的事,他还是盼着两个大侄子前程似锦的。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和娘的病也已经好了,柳宗元假期也即将结束,拜师的事自然就要提上日程。
    所以这天下午,柳宗元就将和娘叫进了书房。
    见父亲和十叔都在,而且表情都很严肃,又特意叫她到书房来说话,和娘不免有些紧张,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眼神却有些飘,开始思考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不得了,自从认识了天兵,最近她做的事基本没几件能与“贞静柔惠”这四个字扯上关系。
    好在两人只是表情严肃,并不像是在生气——要是阿爷生气了,十叔至少会给她一点提醒的。
    但很快她就听到阿爷说,“和娘,过完年你就十岁了,也该找个人教导……”
    和娘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想到,阿爷是不是要娶新妇了?
    在大唐,和娘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已经很懂事了,知道这样其实才是正常的、应该的,甚至是必须的——柳氏的血脉总要延续,家务事总要有人操持,女眷之间的交际总要有人出面,她也确实需要母亲教导。
    可是、可是……和娘抿紧了唇,将那一瞬间涌起的愤怒与反感压了下去。
    她几乎是有些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贞静柔惠”了,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坏孩子。
    就在这样的恍惚与恐惧之中,和娘听到阿爷的下一句话,“薛娘子,就是你薛姑母很喜欢你,想收你做弟子,你愿不愿意?”
    好像溺水的人终于得救,和娘用力吸了一口气,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时甚至仍带着几分颤抖,“我,我愿意。”
    柳宗元注意到了那一点颤抖,心头不由酸涩起来,下面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来吧。”柳宗直轻声道。
    柳宗元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气,“我来说。”
    和娘又紧张起来。
    “和娘,你已经是大孩子了。”柳宗元慢慢地措辞,“跟着薛姑母——以后你得叫老师了,跟着老师要学的东西很多、很辛苦。”
    “和娘不怕辛苦。”小女孩坚定地说,“我会用心学的。”
    “好孩子。”柳宗元不敢看她,偏开视线,“因为要学很多东西,很辛苦,所以你、你得搬到老师家里去住,可以吗?”
    和娘看出了父亲的痛苦和愧疚,因为他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
    这让她忍不住猜测,难道是新妇不喜欢我,所以要把我送走吗?
    “我以后不能回家了吗?”小女孩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
    “当然可以!”柳宗直抢着道,他慌慌张张地走到和娘面前,摸摸她的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以前他跟和娘说话的时候不会这样,是最近跟天兵学会的,他看着和娘的眼睛道,“其实拜了师,跟随老师学习生活是很常见的。”
    说着还举了几个例子,都是最近才结识的同僚。
    对于那些寒门士子来说,出门游学、拜师,是很常见的事,毕竟自家没有那么多藏书,也没有长辈教导。
    虽然……他们离家的年纪也不会这么小,但和娘走得也没他们那么远。
    和娘小声说,“阿爷和十叔没有。”
    “是啊。你阿爷是跟着你大父学习,我是跟着你阿爷学习,所以没有拜师。”
    柳宗直说到这里,心下也有些感慨,这就是世家子弟的优势,哪怕河东柳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高官,但代代都有人出仕,家传的学问就足以教导出一位进士了。
    和娘没有问为什么不是阿爷和十叔教导自己这种话,她和他们当然是不一样的,她要拜的师父是女子,要学的东西也不一样。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二日从宫里回来,柳宗元就拎束脩,柳宗直拎行李,带着和娘去了薛涛的住处,在几位同僚的见证下,让和娘行了拜师礼。
    他们这边依依不舍,百般滋味,但是这消息传出去,反倒是给不少家中有女儿的同僚提了醒。
    是了,天兵如日中天,连朝政都能左右,就算他们不打算更进一步,以后的局势也跟从前大不相同了,女子自然也有机会做一番事业,对家中女儿的教导,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
    柳宗元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他们也不能落后。
    只是好的先生难找,好的女先生更难找,能教经史子集的女先生,那更是找遍天下都没几个。
    这么一想,同僚们顿时赞叹起柳宗元的眼光和决断来。
    薛涛不仅学识出众,还极得雁帅看重,天下还有比她更合适的老师吗?
    虽然慢了一步,但竟也有不少人找到薛涛,明里暗里表示也想把孩子送到她那里求学。
    大唐还没有书院和私塾,世家子弟都是跟着长辈学习,但如果有好老师,也会把孩子送到交好的家族去求学,一个老师往往会带好几个学生。至于那些愿意收徒讲学的大儒,更是有无数寒门士子慕名拜师,模式有点像是孔子收徒,学生的年纪、进度和天资都不尽相同。
    薛涛完全可以多收几个学生嘛!
    什么,她每天要上半天班,只有半天时间上课?那不是更好,就连官场上的各种规矩和人情往来,她也都能一并教了。等学生出师了,还能给她当幕僚,历练几年,这种机会可不好找。
    薛涛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样打开局面的。
    不过和娘也就算了,别的学生,她就要考察一番再决定收不收了。
    众人也没意见,毕竟他们也听说了,和娘是薛涛自己看中的——柳宗元想把孩子送走的事,才刚有了一个念头,除了刘禹锡这样亲近的人,就只有玩家知道。
    雁来倒是被这事提醒,想起了推广教育的事。
    其实西域已经在搞了,不过具体的学制、教授的范围以及课本的编写等等,都还在摸索之中。
    大唐毕竟是大唐,不能直接把现代那一套全部搬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等到西域那边摸索得差不多了,大唐这边税改也已经推广完,百姓家有余粮,才有心力送孩子去上学。
    明年,最迟后年应该就可以了。
    正好薛涛这边开始收学生,大唐的士族肯定会受刺激,开始需求好的女老师,过两年肯定会涌现出一批教育人才,到时候直接收编过来。